第七节:夜雨(1/2)
作者:何未满
    第二天,剧组人员来开工之后,明显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

    那个只会说“完美”的杜导好像变成了哑巴,一句话不说,而他们的制片人束玉又重新回来了,而且还挂上了一个副导演的名头。

    “开始”“过”“停”

    光从这些词上来说,束玉这个副导演就比杜安这个“走着”的总导演专业多了,而且拍摄也终于不再是一帆风顺的流畅。

    “停”

    束玉皱着眉头,让朱雨晨过来,指着监视器对他说:“你看一下,你这里为什么有些兴奋你被关在密室里很开心吗认真一点我花钱请你来拍戏不是让你来玩的”

    虽然被骂了,但是朱雨晨很开心。

    他不是贱骨头,他只是明显地察觉到了剧组的氛围变了。

    “导演”变了,摄影变了,张家译变了,张亦变了他能感受到,所有人都开始认真起来,不再像昨天那样消极怠工。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拍出一部好电影的希望。

    所以对于束玉擅作主张夺去了杜安导演职务的事,没有一个人开口。

    朱雨晨甚至还听到剧务悄悄对道具说:“早该这么做了”

    唯一没变的人是杜安。

    他坐在导演椅上,舒服地打了个呵欠,瞥了瞥监视器中已经通过的画面,又撇了撇嘴。

    这和他昨天拍的那些有什么区别哦,是有区别:如果说他昨天拍的是一群没精打采的鬼,今天拍的就是一群活蹦乱跳的猴子,和他做梦看见的那些场景相比较起来的话,都是同样的糟糕。

    百无聊赖之下,他随手拿过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雕刻时光,这是束玉拿到现场来的书。

    杜安本来以为这会是一本讲雕刻工艺的书,但是看了之后才发现这本书和雕刻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是一个叫谢晋的家伙写的,有点像是自传吧,主要内容是围绕他在电影创作的经历、感悟上开展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杜安干脆就慢慢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天,很快天就黑了。

    今天有夜戏,大家也没下班,吃过快餐后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拍摄。

    杜安其实是想回去睡觉了,但是剧组少谁都行,就是不能少导演,所以他得在这干坐着,继续看他的书,扮演好他的吉祥物角色。

    直到夜深了,才由束玉联络好的大巴一起送回市里。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的状况,杜安每天就是看书来消磨时间,从雕刻时光看到荣誉,再看到解读电影,到电影语言的语法,只要是束玉带来的,只要是有字的,他都看,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光如果不是摄像机、各式各样的演员、还有身边那个正从语言障碍症患者变成话痨的女人时刻提醒着他在片场的话。

    这一天又是有夜戏,杜安昨天晚上看那本电影语言的语法看到凌晨两三点,熬到现在有些撑不住了,于是悄悄地溜出了片场,跑到道具间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睡了会儿。

    反正这两天下来他这个导演差不多快成了隐形人,从监视器后暂时消失一会儿没人会去过问的。

    哐啷哐啷

    杜安是被一阵忙碌的嘈杂声吵醒的,等到他的睡眼不再惺忪,怔怔地彻底清醒过来后,声音也消失了好一阵了。

    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见鬼”

    杜安嘟囔了一声,没有办法,只好爬了起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走去片场。

    到了片场杜安愣了。

    人都不见了,灯光也全部拉掉,只有主场景的那间密室的灯光也开着,一个人坐在里面。

    是束玉。

    “你还没走”

    束玉皱着眉头,这么看着他。

    “刚去上了个厕所,顺便看了会儿书,蹲的时间好像长了点”

    杜安扬了扬手里的那本电影导演的艺术世界,面不改色的说到,接着马上转移了话题,生怕束玉会在这个话题深究下去。

    “他们人呢下班了你怎么还没走”

    “人数没有计算好,位置不够了,这两天又抓得紧,司机不敢超载,所以就让他们先走了。”

    人数没有算好

    杜安看了看面前这个女人。

    看来她这两天压力也不小呀,手下人犯下这种疏忽,她作为制片人都没能发现,想来也是要忙的事太多,顾不过来了,不然凭着这个女人给自己留下的精明印象,可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那本书是我的吧”

    束玉突然说到。

    杜安一点也没有做贼被主人抓住的尴尬,反而像是个老朋友那样随意地走过去把书还给了束玉,顺便还加了句点评:“这书不错,写的蛮仔细,不像前几本那么玄乎。”

    束玉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一些诧异,大概是没想到这个骗子的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

    她拿回自己的书,却不看,只是继续坐着,眼睛望向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杜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

    他看到了高大的院墙,门口小屋的昏黄灯光,透过玻璃,似乎还能看到剧组聘请的那个守夜老头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听戏的身姿他实在不明白剧组为什么会请这么一个连“导演”都能听成“毒瘾”的老头来守夜,就算有人从他那间小屋的的屋顶上翻过来顺便再在屋顶上跳一段霹雳舞他恐怕都听不到。

    指望这样的人守夜、看护好剧组的财产实在有点儿戏。

    杜安摇了摇头。

    “他姓张,耳背很严重,就住在旁边的村子里,”

    束玉突然开口了。

    杜安晃了晃脑袋,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才确定束玉是在对自己讲话。

    “他儿女对他很不好,所以只能靠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来讨生活,实在很可怜。别的剧组知道他的情况,同情他的就随便找点杂活给他干干,这几年倒也活了下来。”

    这“同情他的”人里面,显然也包括他面前这个女人。

    “耳朵不好却干着守夜的活儿,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杜安正想开口,束玉却接着说了下去:“就像我,明明对于导演半点不懂,却在当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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