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是,他身躯凝实之后,并未出现在众人“预判”他即将出现的位置,而是偏离了六尺七寸。
定睛一望,诸宗真君、参战九宗嫡传、观战宾客,十之八九都是一愕。
原来,在这一瞬间,人人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似乎“江海”凭空消失不见了;此时出现在此地的,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凝神细看。
眼前之人无论衣着服饰,还是面容肌理,的确都是江海无疑。之所以构成异感,是因为此人的神貌气质,发生了绝大的变化。
原本的江海,虽有剑修之冷峻处,但也别有一番刚健骨力。
但此时之气象,却额外的空虚缥缈,最是无情。
蒲方舆怔然道:“你……”
神色竟似有一丝惋惜。
江海摇头道:“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
旋即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转头对沈湘琴言道:“是不是,沈道友?”
沈湘琴本来功败垂成,亦稍有怃然之意,但此刻闻言一怔,笑道:“看来,我也不算亏。”
江海这一笑,神韵尽复,回复往昔旧观。只是身上似乎浮动着一丝虚无缥缈的清气,依旧令人捉摸不定。
慕强之心人皆有之,虽然在场的列位相互间有过交手经验的本是极少数,但若说对哪一位的神通最是熟悉,那定然是无过于轩辕怀、归无咎二人。哪怕素未谋面,但是自圣教流传出来的照影图形,已不知被揣摩了多少次。
江海方才这一手,只要不是反应太过迟钝之人,都立刻想到了轩辕怀。
这就是所谓的得其恩泽,顺势而涨?
杜念莎那一战。
此战杜念莎力主复战之后,人人皆知其承下了异常艰难的挑战。
但一望之下才知,所谓“艰难”,不在于这一场,而在于下一场。
因为在尹九畴手上,那铜瓮虽已成型,却并未发挥出“多出半个人”的优势,反倒是尹九畴自己束手束脚,时时照拂之,唯恐破坏了这铜瓮节律的稳定。
看来,唯有尹九畴认负下场,超然跳出站圈之外,这“铜瓮”方能发挥出最大效用。
尹九畴忝为四御门第一嫡传,能够令他甘为绿叶者,定是非同小可。
人群之中,武铉奚冷声道:“这位尹九畴道友还不若快些认输。若是那苦心经营的铁瓮被击破,岂不是成了笑话。”
林弋道:“他稍作迁延,是为了建立独特的因缘联系。此等法门,方才已见过一回,乃是真昙、四御二宗的独到配合。若我所料不错,下一位出场者,并非原陆宗穆暮,而是真昙宗战力最强的符凝锦。”
他话音方落,尹九畴与杜念莎战局忽然一“定”,似乎有一颗钉子楔入其中。然后尹九畴立刻跳出站圈,“欣然”认负。
未有丝毫间隔,辰阳剑山阵营内,出来一人。
磊落青衫,面色微黑。
原陆宗穆暮。
林弋双目一眯,眉头紧皱。
不止是林弋。战局之内,杜念莎自己,也是十分诧异。
对于四御门和真昙宗之间微妙配合,她身在局中,感应脉络更为分明。其实也无比笃定,最终压轴出战的,当是符凝锦无疑。更何况杜念莎是得了气运加身之人,此刻神完气足之下,竟是捕捉到了符凝锦对她超出本身战力之上的微妙威胁。
那厢辛雅安、梅雪亭诸位真君,面上却露出一丝得色。
但穆暮来到杜念莎站圈之外,沉吟良久,却并未跨步迈入。
半晌,才道:“几番周折……这一战,还是交给符道友吧。毕竟,三十年前的筹谋,便是如此安排的。”
辛雅安真君和符凝锦,都是一愕。
辛雅安高声道:“你……”
穆暮一个转身,踏出十余步,竟是来到了归无咎面前,从容道:“五百年一瞬而逝。当年阴阳双鱼之会尤在目前。归无咎,久违了。”
归无咎微微一笑。
在穆暮凝立于杜念莎门户之前,却并不踏入时,他心中已有所感。
穆暮选择的对手,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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