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要某施展那门手段探其虚实,也好求一个心安?”
白眉老者道:“师叔明鉴。”
话音一落,那光幕骤然散开。
石墨身躯微微向后一倾,双眸快速打量座上之人一眼,然后目光一收,尽显小心谨慎。
他虽然是一贯是人畜无害、不拘小节的模样示现于外,有时候在缥缈宗的同门看来甚至在反应敏捷上颇有欠缺,甚至于有些愚钝。其实这与石墨真实心性大不相同。
这倒不能说是伪装;而是他慧根出奇,出人意表。
又或者说是外方内圆,外粗内精。
譬如此时此刻,他立刻就呈现出符合他“身份”的动作姿态,宛然顺滑,没有一丝穿凿和刻意。
座上那人微微一笑,道:“你不必紧张。”
石墨深吸一口气,道:“是。”
那人稍稍酝酿了一阵,忽然道:“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这一句话出口,这殿宇斗室之内的气象陡然为之一变,似乎有一层极淡薄的雾气自那人的双眸之中散出,将石墨方圆三尺,牢牢包裹住。
但这无形气机,并非是对于石墨身体的束缚。
只要目力一动,稍稍留心这气机运转变化的轨迹,似乎心神就会为之牵引,进入一莫名地界。飘飘然不由自主。较之寻常的心神幻境法门,的确是更为高明。
但石墨的剑心根基非同小可,哪怕是黄希音的魔道心剑亦能察觉,眼下这区区法门,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石墨看上去立刻变成浑浑噩噩的模样,言道:“前辈请问。”
座上那人道:“你从何而来?”
石墨仔细想了一想,道:“晚辈自一处极遥远的地界而来,独自在山中修道,百余年来辗转多处。具体算是何方籍贯,已然说不清了。”
座上那人又道:“你因何入道?所修功法,源自哪一家传承?”
石墨眉头一凝,道:“晚辈所修功法,并非得人传授,而是幼年时有一日出门玩耍,座下一块青石忽然破碎,从中得了一部功法,自此独自揣摩修习。”
“只是这功法只能修到金丹境为止,如今遗泽已尽,不得不另寻他法;于是外出游历二十余载,直至今日。”
座上那人略一思忖,问道:“你是如何寻到我启化玄宗的?”
石墨道:“二三日之前,忽然遇见一位前辈。功行深不可测。他先是取出一部功法让晚辈观看,但晚辈以为,其道术似乎和既往所修之法不合,于是便斗胆推拒了。那位前辈便推荐弟子拜访启化玄宗,并说顺路带我一程。”
座上那人眉头微凝,若有所思道:“此人相貌,你且形容一二?”
石墨似乎露出回忆之色,旋即言道:“这位前辈看上去是中年年纪……一身金服,双瞳呈现紫色,眉毛细长……大约就是这样。”
石墨和一番话,半真半假,是将这两日的经历拼接一处。
座上那人,神色一动,迅速和那白眉老者对视一眼,露出极为惊骇的神色。
旋即石墨感受到那“白雾”似乎变得极具进攻性,或者说尝试着摩挲引动自己的神意,令自己回忆起口中所说之人的相貌。
石墨自是从善如流,在心神中将印行大帝的相貌完整呈现出来。
座上之人和白眉老者,都是深吸一口气。
“白雾”渐渐退去。
石墨似乎如梦方醒,又懵懵懂懂。
座上那人高声道:“我知道了。寻常玄宗一层,除却本宗长老自行外出寻访年龄适合、根骨上佳的入道弟子外,通常是不收录带艺投师之辈。而我启化玄宗却是例外;但纵然偶尔破例,也有考核过程。”
石墨心中暗暗腹诽。
原来,就在“白雾”消散的一瞬,这两人立刻将惊容收起,露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神色。
很显然,这是顾虑到彼恭而我倨,恃宠而生娇——也算是上位者常见的权术之道。
石墨心中有数,其一定不会慢待了自己;所谓“考核”,也不过是一个过场。
但石墨看上去却显出欢悦和振奋的模样,言道:“不知本门所谓考核,是何等样的章程?”
座上那人一挥手,立刻有三卷竹简在他掌心浮现,旋即由那白眉老者取到近前。
只听此人言道:“这是本宗正经《大象天罗定性书》的一至三卷。你且观之。有何感悟,尽可笔之于书。七日之后,呈上来我看。届时根据你的悟道之言中彰显出来的才器慧根,量才授以道术、课业、洞府。”
又补充道:“不必太过谨小慎微。观经之后,有何体悟便即书之,没有任何界限避讳,亦不必考虑道理是否通顺。这只是称量才力之举,并非真的是要你创制一部经典。你可明白了?”
后面这句话,算是破例提点,隐约可见石墨的“来历”造成的影响。
石墨自然是千恩万谢,欢喜不尽。
这份欢喜,倒是并未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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