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生命体研究部在登陆第二月的第一周,把最后落地的两位女士牛妞儿和宋艾安排了防护罩外游览,那之后,整个部门稳步进入常态作业模式。
每周,必有外勤考察。他们制定研究计划,申报候批,有时候和其他部门的外勤人员合并成队,有时候就自行申请护卫团战士陪同,带上机器辅卫和猎手机器人,独立成队。经常出外勤的李骠和袁天等人,不止在高地附近地区摸排,也已去过更远的地方,那里据说是很潮热的。
与此同时,非人生命体研究部的第二期建筑竣工。各人的办公场所变得极宽敞,柯理想等人移进了后方的研究区,不过尚无任何一个活体样本进驻,显得空荡荡的。据说,农业部已经有样本在试验,柯理想等人也作为相关专家,被请去同参共研。
金部长率牛妞儿仍旧坐镇第二进主楼,现在那里被周围建筑前呼后拥,当仁不让成为整个部门的行政中心。
绯缡统领第一进门户。每隔三天,她会按照部门里的安全章程,带领两个猎手机器人从前方的防疏带开始,开着单位的公务车,沿着非人生命体研究部的地盘外缘,亲身巡视一遍。日常便只是驻在门卫室,看着同事们打卯。
她也有外勤安排,不过次数很稀,出门只是短途,随着部门里的考察小队去西边断崖群下深渊谷的一片枯树林外围走了两次,柯理想等人采一些冬枝上的干果实回来研究,她则陪站着看看风景,听听冰河里的裂冰声。
商檀安的外勤没一开始频繁,可能各种机器人的野外应用情况都考察过了吧,但他仍然保持着一周一次轮值外勤的频率。
随着大家的按部就班,防护罩出入口的那道通桥开始成为一个大大有名的集散点,不仅每天都有不下于百人次的外勤人员进出,还有这些外勤人员的家属,抽空就会想办法去那里等候。尤其是在固定的休沫日,若有加班外勤的人在外,通桥下简直等满了翘首以盼的家属,清一色大嫂。
说来说去,还是社区提供的娱乐活动项目太少。
流言先是小范围传播,到罗望历的第三个月的第十六天,绯缡记得很清楚,确实是第十六天,她从不同的渠道都听到了相同的流言。中午,她在考拉奇集训的老邻居,现为宣传部文稿司助理干事的尹太太,自登陆后没有机会碰面,突然拨了一个视讯给她:“商大嫂,你听说了吗?”
“什么?”
“葛先生好像不行了。”
绯缡怔一下:“我不是很明白……”
“葛先生不行了。”投影屏里的尹太太瞪大着眼睛,压着嗓子,但显然压得不是很成功,喉咙里的气音急切地扬高,甚至有些控制不住,不待绯缡有反应,便一迭声说下去,“就是我们在考拉奇同一层楼的葛先生。我记得他们家住在你们家隔壁,我家住在你们家隔壁。就是那位葛先生,天,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葛先生怎么了?”
“葛先生不行了,现在在医院。”尹太太在投影屏里不知不觉地向前探身,似乎这样能凑得更近些,“我听别人讲的。我一听到葛先生的名字,就想怕不是同名同姓吧。但我们征召团打以前就没有听说过谁和谁同名同姓呀,再说,讲给我听的那人也住葛先生家的汇云社区。我心里就悬得慌,哪有同名同姓还正好住相同社区的呢,我就试着给葛太太发视讯,谁料,竟然不通。我拨了两回,都没有讯号。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别不是瞎传吧。商太太,你说,会有这样的事吗?我们才登陆没多长时间呀,到处都这么安全。”
她充满希冀地望住绯缡,绯缡听得委实糊涂,忍不住追问:“葛先生身体欠佳住院了?水土不服吗?”
“不是的。”尹太太猛摇头,“据说是快不行了。”她激动地捂住嘴巴,喃喃道:“商大嫂,你也没法相信的,是吧?我就知道。前面我和顾大嫂通讯时,顾大嫂根本不信。但她拨葛大嫂视讯,也没拨通。商大嫂,你知道我们宣传部和市政中心那边总有些工作沟通,我打听到,葛大嫂连续几天没去上班了。”
她进一步压低声音,低得绯缡几乎听不清:“那边的人支支吾吾,也在打听,好像葛大嫂是突然就没去上班的,她的直属部门上司当天和她同事们说过,葛大嫂的丈夫身体欠佳,夜里起病,葛大嫂请一天假照看。可是后来葛大嫂就一直没去,她上司起先还奇怪,后来就不提了,也没有给过其他解释,同事们都一头雾水。”
“顾大嫂一家不是和葛家都住汇云社区吗。”尹太太将手继续掩着唇,“她联系不上葛大嫂,但她认识葛家近段的一些人户,打听下来,确有其事。葛先生起病那夜,葛太太慌得把她那个段几家邻居都叫起了。”
绯缡接了这通视讯后,看大门时便总自动回忆起那斯斯文文的邻居,午餐休息中,她问了正好留在单位没出外勤的李骠:“骠哥,你是不是以前和环境安全部的人出去过?”
她是想问李骠有没有和环境安全部的人有过接触,但李骠看过来的眼神让她立即感觉很不妙。
“晏总长,你也知道那件事了?”
李骠说,环境安全部确实出了事。月初有一个联合考察小队出外,到始临高地以西之戎野平原作业时,似乎遭遇了什么虫害,但当时并没有什么,现下传言有一位环境安全专家在近距离接触后出现抗逆反应,所以最近戎野平原的考察作业安保等级升到了最严密状态,去的队伍也减少了。
绯缡是非人研究部的安全主管,并没有收到指挥部对本部门猎捕机器人行为准则的添注要项,比如怎么对待那什么虫害,便自己忖度着,那虫害也没有太高级别,这件事尚不算严重。这么推算,尹太太说的不行,也有可能是起病时送医那场面慌乱恐人,邻居们口口相传越传越严重。
回家后,她挂心着这件事,问商檀安:“你知道葛冠卿葛先生的事吗?”
“你……听谁说的?”商檀安的营养剂给她递到一半,手僵在半空,目光显出忧虑。刚才拉家常时的些许温润笑意都不见了。
商檀安早两天,就已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