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斯訇逡巡着慢慢走近蓝柯仁,蓝柯仁玉琮拄地,头微侧着枕在拿玉琮的手背上,一个小小人儿看在那斯訇的眼里如同一座玉雕,周身散发着莹润润地柔光。
本来那斯訇一肚子气,看着被蓝柯仁抽打得两股淋漓的爱马,心疼得一夜无眠。一晚上两眼滴溜溜地转,像坟地里幽幽的蓝光,想着无数条整治蓝柯仁的法子。可他也就是想想而已,他还没有胆子去实施。虽然大食人来访,叶护并没有邀请蓝柯仁相陪,但在叶护没有明确表示抛弃蓝柯仁之前,那斯訇还必须以叶护小兄弟的荣崇来侍奉蓝柯仁。所以他对蓝柯仁是既恨又敬又畏。
在幽暗的帐蓬里,那斯訇看到蓝柯仁身上散发出的柔光,畏敬之意瞬间击溃了恨意。走到离蓝柯仁尚有五步的距离时就停住了脚步。欲进不进。再进一步,是对尊者的不敬和威胁,而蓝柯仁的样子不知是在真睡还是假寐,开口叫醒若是真睡,岂不打扰了休息若是假寐,或是闭目养神,或是冥神静思,岂不是打断了思路作为侍卫,自有侍卫的自觉。
而叶护正等着蓝柯仁用餐呢。在那斯訇看来,叶护的这一邀请非同小可。他哪里敢不用心
蓝柯仁微睁二目,对一堵墙般站在眼前的那斯訇毫不惊异,头抬起,慢腾腾地放下玉琮,摇摇微微发麻的手腕,将脖子左三圈右三圈地抻抻脖筋,活血化瘀。
“啊,哈,您,您,您醒了”那斯訇有些尴尬。
蓝柯仁撩起眼皮,看了看那斯訇,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抄起玉琮,起身向大帐外走去。
那斯訇待蓝柯仁走过去,这才转身尾随在身后,小声地说道,“叶护有请,请您去用餐。”
蓝柯仁脚步微滞,继而一言不发,掀帐门,出帐篷,就在帐门处站定,面向东方。那斯訇手把着帐门,帐门处就是蓝柯仁,那斯訇就那么支着帐门,进退不得。
东方桔红色侵蚀着上方的黛青色,拖拽着下方的太阳,寸寸缕缕出离地平线。袅袅氤氲的清凉晨风透体而入,入侵着三万六千个毛孔。蓝柯仁长长地吁出一口口浊气,吐故纳新。
不远处,那斯訇的手下手牵着马,静穆地站着,犹如帝陵石像,又似等候将军跨马出征的扈从。
蓝柯仁扭头看看像撑杆撑着帐门的那斯訇,指指自己的肚子。那斯訇啊啊两声,脸现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昨天晚上,蓝柯仁入帐后,那斯訇就在那里心疼着他的爱马。晚餐时,只是让人去看了看蓝柯仁,见蓝柯仁已经和衣而眠,也就作罢。蓝柯仁的那份晚餐自然也被他们分享了。
现在蓝柯仁指指肚子,那斯訇哪还不明白。只是怎么圆说,他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辞来。
蓝柯仁举步走向战马,一名侍卫递过缰绳,蓝柯仁看看眼前的马儿,一身栗红色的毛色闪着油亮的光,两眼炯炯,四肢匀称强健。蓝柯仁点点头,扳鞍认蹬,飞身上马,一抽马缰,踏踏踏,马儿原地转了个圈,很好。蓝柯仁探手拍拍马儿的脑门,马儿突突打个响鼻,似乎对新主人并不讨厌。
那斯訇疾步上前,跨马上前引导,驰向叶护大帐。其他侍卫前后左右扈从。
叶护大帐如鹤立于鸡群之中,众星拱月,周围一大片空地与其他小帐蓬隔开一段安全距离,现在这片空地上架起了几个大的篝火,侍卫们来往穿梭,忙碌着把整只羊挂在上面,下面的火烘烘地燃着,羊身上嗞嗞地响着冒着油,浓郁的香味在微凉的晨风中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蓝柯仁微一蹙眉,对这样的饮食他实在不敢恭维,但这些葛逻禄人却乐此不疲,甘之如饴,千年如一日,非要把人胃变成狼胃,否则决不罢战休兵。对这样的执着蓝柯仁也不得不敬服。
步入大帐,蓝柯仁发现大小部族的头领早已在座,叶护居中而坐。一俟蓝柯仁入帐,叶护眼神一亮,向他招招手,“小兄弟,到这里来。”意态亲昵。
蓝柯仁向左右朝他打招呼的头领们频频颔首示意,脚步不停,直趋叶护。叶护左手边尚有一空位,左右两侧早有人坐了。看来这个位子是为蓝柯仁预留的。
蓝柯仁来自礼仪之邦的东土中原,又在冠冕之家做小厮,看多了见惯了,自然知道这座次是大有讲究的。这空位在叶护的左手边,而他的位置是第三个。蓝柯仁不由得向叶护看了一眼,叶护两眼笑眯眯,示意他快快入座。
蓝柯仁向叶护施一礼,这才入座坐下,向两边的头人们点点头。上首位的头人体形肥硕,却偏给人以敦厚扎实的感觉,坐在那里如一座小山,把两边的位置也占去了不少。一张如磨盘大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见蓝柯仁过来,探出一张小羊羔般大的大手拉着蓝柯仁鹅蛋般的小手,笑呵呵地说道,“小兄弟,这边坐。我们知道叶护有了你这个小兄弟,都想祝贺一番,只是事务繁忙,直到今日才见到小兄弟,果然风姿不凡,气度轩昂。哈哈,我们今日不醉无归,来来来,干了。”
“干了,干了,啊,哈哈哈,”大帐里一片闹哄哄的,觥筹交错,酒香扑鼻,肉香馥郁。
蓝柯仁端起大碗,敷衍着这些部族头人,一沾即止。他弄不明白叶护请客为什么会安排在早晨看这样子,这些部族头人来得比他还早,难不成一晚上都与叶护在一起噢,是了,昨天大食人来了,这些头人与叶护一起接待大食人也在情理之中。蓝柯仁扫扫大帐,大食人并不在。再看叶护与这些头人,一个个神态轻松悠然,虽然是在叶护大帐里,但从气氛上来看,更像一个家宴。
第十四章 叶护宴饮(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