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那样小的年纪，就从军打仗，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外面的风光，内里不知又有多少心酸无人看见难怪他那样老成

    曼音又起身，拉开床头柜，里面静静躺着那把古朴的军刀，拔开刀鞘，弯刀身无比流畅。

    “弯月，弯月，真好听的名字，是他起的吗”他一定很爱惜你吧，刀鞘虽有磨损，刀身依旧光亮锋利，削铁如泥

    将军刀半举对着窗外弯月，弦月如钩，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寒，曼音喃喃：“你跟随他多久了，七年那不是亦见证了我们的相遇还是比我们认识都长，你是一直陪伴在他身侧吗看他一步步走上今天的位置，你为他骄傲吗”

    大哥被派去采购货物，好一段时间不在家，亦不见曼若身影，尺素神神秘秘将曼音拉住：“二小姐，你刚回来不知道，三小姐偷跑出去，找那个林氏医馆的林翊生。”

    曼音眨眨眼，不明所以：“曼若哪里不舒服了”

    尺素无奈叹息：“我的二小姐，三小姐是看上那个林大夫了。”

    “啊”曼音惊呼，一脸不可置信，小丫头也有喜欢的人了，果然是大了。

    和尺素一起出门，和迎面而来的二姨太，四姨太打招呼，原来是去看戏，面对邀请，曼音摆摆手：“谢谢姨娘好意，你们是知道的，曼音自小对这些不感兴趣。”

    各自告辞，曼音携尺素静静走在幽静小径上，一抬头远远便瞧见明烨，明烨打招呼走来，离得近了，弯腰行绅士礼，双手奉上一本精致书册，说：“看看喜不喜欢”

    曼音笑接过，仔细一瞧，是印度泰戈尔的诗集吉檀迦利，烫金封面，制作精美，更是难得的英译本。

    曼音指指自己：“给我的”明烨笑点头，曼音高兴的紧抱怀中，正合自己心意。

    两人悠闲漫步，日光映照着两人对视的笑颜，尺素在一侧看着两人相视而笑，悄声退下。

    窗外大雪下的正盛，一夜洒落反而愈下愈烈，尺素扶曼音进屋，又倒杯热腾腾的茶水，天气近日愈是寒冷，烟气婷婷袅袅上升。

    尺素不住哈气，揉搓冻僵的双手，曼音走向衣柜，拿出一件西式小皮外套，镶着雪绒领子，穿着并不满意，又换了件中长款的清雅绿昵外衣，边上系着小黑绒丝，斜斜挽出一个蝴蝶结，高贵与俏皮尽显。

    今天是大哥一众聚饮，换完装束，二人便急匆匆出发。

    西侧厢房人陆续到齐，大哥和明烨聊得兴起，不时传出几许笑声。

    三妹妹曼若似乎感觉被冷落，慵懒斜倚桌面，无精打采，一听见哒哒脚步声，神情一振，巴巴起身撒娇道：“二姐，你可算来了，我都无聊死了。”

    曼音宠溺地拉曼若坐在身侧，笑问大哥与明烨：“二位，把我最最亲爱的小妹都冷落了，可真该打”

    “是啊，是啊，明烨哥哥还好，就大哥太坏，一直都不理人家”

    曼若可怜兮兮诉说，见大哥半起，作势要教训自己，更躲在曼音身后，半露脑袋，不屑吐舌头，惹得众人大笑。

    大哥无奈看着明烨，对两姐妹摇头：“三妹，天天数你最活泼，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还会无聊吗难道是偷会哪个情哥哥了最近神神秘秘的。”

    “大哥”曼音气恼喊了一声，兀自偏头不理他，晃动的烛火映照曼若光洁脸颊，似施了层薄薄的胭脂，半是薄怒半是嗔视。

    这话本是许岱远无心之说，曼音心中却是一跳，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脑海中浮现出尺素说的那个林翊生来。

    小厢房内暖意融融，室内铺垫上厚厚的波斯地毯，软绵轻缓，英式壁炉火燃的正旺，暗红的火苗一蹿一蹿，将温度传于室内每个角落。

    茶几上摆满茶果糕点，有瓜子，杏仁果脯，西式糖果，糕点之类，茶盖半掀，茶水有的喝了，有的一点没动，瓜子壳却慢慢在桌边堆起小山。

    大哥和明烨喝酒，小杯浅酌，聊的大都是政府公事儿，曼音模模糊糊听着，看着曼若心不在焉吃着点心，只在想我们这样的家庭，父亲从来都是自己做主，二姨太又比较攀附权贵，曼若不动心还好，万一真陷进去，又是一场波折。

    明烨微抿酒，侧眼扫视曼音，看她精神似乎有些不济，不知想些什么，明烨不由多看曼音两眼，心中关切。

    许岱远追问：“南京要建政府了吗虽然有几分准备，还是觉得太突然。”

    这么多年来，推翻清政府，又来个袁世凯，军阀互相杀伐，割据一方，伤了中国太多元气。北平政府，武汉政府各自为政，夺权谋利，希望未来的南京政府能真正控制住局面，还天下一个清明

    明烨默认点头:“就是四月份的事儿了。”许岱远放下心来，蒋铭卫一族家族分量极重，话语十分可信。

    曼音听着，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浮出水面，事情一件件拼凑起来，在曼音脑中渐渐清晰。那，尧将会不会随军出发到南京呢

    正出神，耳畔传来明烨关切之音：“想什么呢，看你一晚上精神不怎么好，要不要早些休息”

    曼音抬眸，笑对明烨摇头：“怎么，我改走淑女路线，当然要安静一点。”

    一语罢了，两人均忍不住吃吃笑起来，放眼望去，大哥正夺曼若的酒杯，假叱道：“女孩子家，学喝什么酒”

    “不嘛，人家就要喝”，小妹不满，站起身欲夺过大哥手中的酒瓶。

    “哈，来呀，来呀。”大哥身高体健，瓶子在空中灵活左右转换，让曼若扑了个空。

    曼若气得牙痒痒，两人你夺我抢玩的不亦乐乎，下一秒，酒瓶已被大哥仓促递于明烨手中。

    明烨晃动瓶子，无奈冲曼音笑。曼音计上心来，亦冲明烨甜甜一笑，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飞快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动作一气呵成，迅如闪电，让明烨措手不及，愣在当场。

    瞧着眼前女子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许是喝的太急，放下杯子后，辣得调皮冲他吐吐舌头。

    明烨心中似有一股电流击中，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醇厚馨香的酒味，直蹿入鼻中，勾人沉醉，旖旎而芬芳。

    该用什么来形容呢后来明烨才知道，“山似莲花艳，流如明月光”，是怎样一种琦玉流年的曼妙体验。

    曼若和岱远还在不依不饶纠缠，待了解事情始末后，许岱远笑弯了腰，用手指着这个妹妹，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倒是曼若对自己一脸钦佩，曼音得意回望明烨，见他冲自己做了一个ok手势，那戏谑的表情明明就是说：“是挺淑女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