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绵长,方信尧轻抿呼吸,生怕惊扰了什么,只是斜斜站定门侧,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时间仿佛都停滞不前,凝固在此刻。
许曼音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看到的,便是方信尧身形侧立,眸子亮晶晶看着自己,那眼神,太过入迷,清亮的惊人。
那一刻,曼音似乎感受到什么,心中并无丝毫慌张,只觉这一刻似乎在梦中轮回过千百遍,无声的等待。
曼音浅抿嘴角,一步步向前走去,方信尧视线落定到曼音携着的弯月刀上,唇畔笑容绽开,旋转一地光泽。
“你的弯月刀,我一直好好带着。”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像是一种解释,又带了莫名哀伤。
听了曼音的话,方信尧笑容渐渐扩大,眼神璀璨,如夜空点点星光,绚烂润泽。
方信尧好笑地看着曼音,等着一个解释,曼音只低头,不知思虑什么。
方信尧感慨:“安静了好多。”
初次见面时,还是活泼灵气的女子,回眸生花,一颦一笑,灵动迷人。现在却敛了不少性子,恬淡文静让人心疼。
“怎么,不喜欢安静一点吗”
“只要随心,不在乎表面内里。”方信尧瞥了她一眼,状作不经意道。
曼音一下被他的话激起千番浪,心中万水翻涌,抬眼怔怔看着他。
相随心动,而他这样懂她。
方信尧轻轻敲了下曼音脑门:“该走了,不然众人等急了。”
方信尧颔首,慢步走于曼音前方,走了几步,又回头寻曼音,这才接着提步前行。
曼音侧眼,掠过眼帘光影,心神微动。
天色已有些晚了,隔了段距离,隐隐约约听见士兵们碰酒说笑之声,沉寂天空增添了人的喧嚣气息,冷清中带来热闹愉悦。
方信尧上前几步,看了曼音一眼:“走吧。”
曼音对他微微一笑,二人一起向前方露天营地走去。
新年伊始,冬日傍晚透着寒凉,肃杀之气,丝丝凉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而前方篝火正盛,火星噼啪,炊烟袅袅升腾,直让人想追寻那缕缕温暖。
士兵三三两两,或席地而坐,攀谈说笑,或揽肩站立,大笑嬉戏。语至兴处,撸起袖子对着喝酒划拳,人声鼎沸,火光烈烈,一片热烈气氛。
方信尧负手环望四周,热闹之气环绕,行走几步,不时有士兵起立招呼:“尧将”
众人纷纷敬酒献肉,方信尧一碗一碗与下属对饮,士气更盛,曼音站立一侧,看着尧将举碗豪饮,和士兵谈笑风生。
士兵三五成群围着尧将,兴高采烈,方信尧亦不含糊,一一接过,直爽豪迈,引起喝彩一片。
曼音亦浅笑看着这一幕,尧将扯了一大块儿羊肉从人群中大步走来,递到曼音眼前。
肉味馨香,窜入鼻中,曼音看着油香四溢的烤羊腿,不由犯了难:“这样大”
“大口喝酒都不怕,现在竟然怕这个”尧将左手擒着烤羊腿,右手拿起酒碗,仰头大口喝酒,酣畅淋漓。
曼音一被激,不服输的性子上来,夺过羊腿,大口吃了起来。
方信尧哈哈大笑,军衣烈烈,随风摆动,笑的那样肆意畅快,连空气中都是满满的欢快。
曼音眉眼带着笑意,凝眸注视尧将,看他神采飞扬,置身于众军士之中。
“许小姐,不介意喝一杯吧”
突至眼前的酒杯让曼音一愣,眼前男子军装在身,宽阔身形,额头饱满,方方正正,一身昵料军大衣已然昭示了他不同于普通士兵的身份。
曼音接了酒,一饮而尽,辛辣液体滑过唇舌,流经喉咙,微有不适,曼音递过酒杯,侧身咳嗽几声。
“许小姐果然豪爽,好酒量”
那男子不加掩饰对眼前女子的赞赏,平日常听沈伯安在耳畔提起,能让尧将上心的女子,多多少少有特别之处今日一见不忸怩做作,倒是名符其实。
“酒量好不敢当,只是不想在鲁班面前逞强罢了。”曼音顿了顿,“还未请教将领姓名,请问......”
“十四营营长,侯昌信。”侯昌信简单明了,“许小姐叫我昌信就好。”
曼音微微一笑,心下了然,尧将身侧亲信内沈外侯,皆是他的嫡系部队,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堪称尧将的左膀右臂。
当下敬佩不已:“素日曼音常有耳闻侯营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不拘小节,行事豪迈”
侯昌信平日打起仗来英勇无畏,可经曼音一夸,竟是不好意思起来,连说:“惭愧,惭愧”
告辞离开没走几步,又回首笑道:“尧将眼光果然不错呐”
一席话,曼音朦朦胧胧中也听出了话外之音,侧身立于暗影中,直直看尧将,想了许多许多。
沈副官带着许岱远吃肉喝酒,几杯酒下肚,东拉西扯,二人亦熟络不少,许岱远虽未和军队士兵交往过,不过身为许家长子,各种交际应酬却也得心应手,很快便混熟一片。
正喝的兴起,尧将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沈副官正欲开口,方信尧一个眼神,沈伯安已会意悄悄退开。
许岱远端起酒杯敬尧将,笑道:“此行款待,关照备至,容岱远敬尧将一杯。”
方信尧携了杯子,二人对视一笑,一饮而尽。
夜色中啪啪作响的火堆,映着红彤彤火光,格外温暖。
方信尧负手对着许岱远,开口道:“许少爷此行配备的厚礼,我方信尧心中有数,许家心意,方某铭记在心”
“尧将严重了。”许岱远松了口气,“只要尧将看重,那岱远就放心了”
许岱远又敬了尧将几杯,笑容和煦:“岱远回去以后对家父也有个好的交待,日后合作,还得尧将多多关照啊”
这话不假,尧将手握军权,和他搭上关系,外人多多少少也会给尧将几分面子,于商于政,获益多多。
“许少爷放心,只要是在我尧将管辖地区,许少爷就是我尧将的座上宾”
尧将目光灼灼,得到这样一句承诺,许岱远言语间对方信尧更是客气和恭谨。
二人又闲聊半天,方信尧话音一转,貌似无意问道:“近日战事纷起,许小姐随兄同行,倒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言语间满是赞赏,许岱远神色有异,顿了顿才回道:“二妹生母忌日来临,特回云溪老宅,以悼哀思”
言语匆匆,似是不愿多谈,尧将暗中观察,心有异样。
待许岱远离开,尧将回想方才谈话间,许岱远神色异常,而许家作为大户人家,又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姐流落在外更何况如今兵荒马乱,安全尚不可保,此中定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