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军中险哗变 上(2/2)
作者:慕意
    “妈的”边说边狠狠朝地上唾一口唾沫,回想起上次尧将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赏他几十军杖,打的他灰头土脸,奄奄一息,无颜见同营弟兄。上次又敲打于他,言语之间讽刺奚落,让他怎不怀恨在心

    “别得意太早。”乔广年见袁宝顺咧嘴大笑,连带着脸上横肉都极有规律一抽一抽,告诫道,“这次下手可得小心行事,事成了,你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失败,呵呵......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您放一千个心嘞“袁宝顺拍拍胸脯信心保证,”弟兄都派出去了,乔将,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袁宝顺一脸谄笑:“事成之后,这浙江督军司令一职非您莫属哪,到时候,可别忘提携一下我老袁啊”

    乔广年掩饰不住得意神态,拍拍袁宝顺肩膀:“这是自然。”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沈伯安最近是坐立难安,在营帐中踱来踱去,前几日尧将携十几名亲兵去拜访昔日旧友,怎么劝都拦不住,偏偏侯昌信这小子这时候硬掺和一脚,鼓动尧将一同前去宜城,说什么难得便路无事,拜访一下亦是人之常情,说自己是不近人情,气得自己直不想再理他

    素日他们三人撑起了尧将军营一片天,现如今,三人去两,他自己亦只是尧将身边近侍,虽为亲信,并无多少号令军队的实权。临行前,侯昌信信誓旦旦保证将尧将平安带回,可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临近日暮,全无尧将消息,而乔广年那边,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烛火昏昏暗暗,跳跃闪烁着微弱火光,仿佛不甘心就此燃烧殆尽,还在试图做着最后挣扎。

    猛的,沈伯安转身回到桌侧,摊开纸张,提笔开写:“......尧将无踪迹可寻,沈某暗觉滋事重大,疑窦重重,而乔广年等部,难掩兴态,恐军中波动,再生事端,生灵涂炭,特书此信,愿君为天下苍生计,代为转达,不胜荣焉。”

    落款:浙江督军司令副官沈伯安拜上。

    郑重将书信用蜡封好,沈伯安传唤身侧亲信:“立刻北上南京,务必将此信亲自送达周司令手中,他看到后,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沈副官”亲信小心将信揣在怀里,转身欲出。

    沈伯安松了口气,当年周司令和尧将同属一军打仗,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希望他能插管此事,平息事态。

    尧将......你可要撑住啊

    “乔,乔将领。”营帐口传来的声音,沈伯安心下一沉,回头便看见乔广年携着两名近侍大踏步而来,一伸手果断拦住了送信亲信出路:“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离开”

    下属会意,十几名挎枪士兵立刻在营帐外守卫,将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霎时间,气氛沉重起来,若乌云压阵,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乔将领这是,想造反“沈伯安眼见自己人被控制,不得外出半步,气得横眉怒目,加大声音质问。

    “哟哟,瞧沈副官说的哪里话。”乔广年笑着走近,“我确是怕军中动乱,滋生一些不安份的事来,这些苦心,沈副官怎么不懂呢”眼神突然紧缩,瞳孔聚焦,一拳狠狠击在沈伯安胸口,沈伯安一声闷哼,直直倒退几步,痛苦的拧紧了眉。

    ”沈副官”手下士兵齐声惊呼,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我,我跟你拼了”随即拔出手枪对着乔广年一众,众士兵皆齐齐拔出手枪。

    一时间,两军对峙,黑森森的枪口对指,气势迫人。

    乔广年只是不屑,冷笑扫视这一众拔枪的士兵,一一扫过后,目光最后定格在沈伯安脸上,带着得意,蔑视,以及,深深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一秒,两秒......沈伯安一拍桌子,震得梁上灰尘扑扑直落,打破了一室沉静,”都给我住手”

    此刻,敌强我弱,硬拼毫无益处可言,反而会折损自身实力,让尧将置身于更加危险的境地自己已被乔部实际控制,不能再莽撞行事。

    沈伯安胸口闷疼,呼呼直喘气,方才乔广年那一拳下手极狠,看着沈伯安额上冒出的冷汗,乔广年笑的肆意畅快。

    沈部士兵在沈副官发话后,虽心有不甘,仍是默默收了枪,唯有刚刚带头的士兵血气方刚,并不甘心沈副官白白受了侮辱,迅速拿枪对准乔将众人;“立刻把沈副官放了,不然我......”

    “不知死活的东西”话音未落,乔广年迅速欺身上前,不待那小兵反应过来,左手擒住他握枪的右腕,反手一错,只听“咔嚓”一声,应声枪落人倒,小兵发出凄厉的叫声被人拖了出去。

    众人心有余悸,听乔广年对他们的警告:“还有谁不服,大可以出来”

    瞧见并无一人敢迈出行列,乔广年满意的上扬嘴角,呵呵,看谁还敢不服他

    沈伯安变了脸色,强自镇定,看乔广年众人转身返回:“再多加派些人手,可要好好保障沈副官的安危了”沈伯安知道,自己已经被变相软禁,出入不得了。捂着胸口,半是焦急半是担心尧将安危,不知如何是好。

    宜城郊区,天空洒下刺眼日光,清晨薄雾揭开笼罩着的朦胧面纱,阳光倾泻的地面依稀留有夜晚露水的影子,晨风吹过,摇曳着轻柔柔的芳香,给行人带来一阵凉爽。

    路上行人陆陆续续走着,或是拉着板车的卖菜小贩,推车前行赶集,蔬菜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摆着,小白菜,月牙般的豌豆,还有刚从地里拔的带着花骨朵儿的大萝卜,新鲜的可以掐出水来;或是由大人拉着赶集的孩童,调皮的在阳光下蹦蹦跳跳,咯咯笑个不停,稚嫩小身板随着笑声一颤一颤;或是急于进城办事的大人,神色凝重,步履匆匆,似是有万千重担压在身上......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中间一行人,皆为最普通不过的便衣长衫,可一行人走路的气质架势,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尧将,兄弟们出来两天多了,也不知道军营情况怎么样了”

    紧随尧将身侧的侯昌信心中多少有点忐忑,乔广年等人素来心狠手辣,绝非善茬,也不知道沈伯安这小子能不能控制得了场面,方信尧渐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将一顶黑帽轻轻扣在头上:“不急。”

    耳边一阵疾驰的踏马声由远及近,“嘚嘚嘚嘚......”听声音,声势浩大,侯昌信欲开口,方信尧伸手制止,静心聆听,从声音上判断,约莫三四十人,全部骑马,气势汹汹。

    “小心些,准备下手。”方信尧话音刚落,侯昌信一行点头,手下意识摸向挎在腰间的手枪,多年默契让他们不必赘言,已懂得该做些什么。

    人群中不安了,那策马狂奔的声音他们听见了,像一粒石子投入河中,泛起了涟漪,人群开始骚动不安,向远处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

    “嘚嘚,嘚嘚......”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句:“是土匪,土匪来了,大家快跑啊”话罢,人群骤乱,想一锅熬的沸腾的粥被搅乱,人心大慌,菜贩一车菜来不及管了,撒腿就跑,可是,来不及了......

    土匪在马上一阵风席至,见人就砍,大刀手起刀落,行人惨叫着软绵绵坠落,刀上是一片刺目的红,滴答滴答......

    人群哭号着,奔跑着,大人碰着了小孩,顾不得管了,一脚脚凌乱踏过,小孩不多时已没了气息,如断线的木偶软软倒在地上,悄无声息。可人群在凶恶的土匪面前是那样无能为力,侯昌信一行把尧将围在中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土匪率先袭来,刀锋凌厉,侯昌信侧身用力拽着他的后背,借着马儿之力,蹭的骑上了马,向后一仰躲过土匪挥过的大刀,那土匪哪里料到有人跟着自己上了马,一时慌乱更是刀法无度乱砍。

    几度土匪像是认准了尧将,直接向尧将袭来,尧将甩身飞跃半空,踏在马肚上,轻松一闪,躲过劈来的闪着刺眼光芒的大刀,顺势发力,连连加重脚力,蹬蹬蹬踢了几脚,强悍的土匪被直直拎起,尧将使力将他掀翻在地,马儿受了惊,仰蹄斯啸,瞬间又是七八土匪驰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咔咔......”已有几名亲信在外围保护尧将,激战半晌体力不支,惨死于土匪手中,临死时还不甘心死死抱住马儿后蹄,被马儿踏翻在地,口吐鲜血,染红了衣衫前襟,猩红血液无声流淌,粘稠于尘土飞扬的地上,令人窒息般凝重。

    方信尧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侍一个个倒下,却至死也没有开一枪,不暴露踪迹,眼睛被血水模糊了视线,模糊了天地,眼前只是厮杀,无止境的厮杀

    更多土匪奔来,加入战斗,又有几名弟兄倒地,惨死于马贼刀下,临死时的眼神定定望向尧将,死撑着不倒,让方信尧在混乱激战中依旧看得清晰无比。

    “砰砰砰......”方信尧就近夺了一匹马,欺身上前,眼底是一抹嗜血的凶狠,仿佛黑夜里的罗刹,残酷冰冷面容,整个人散发着浓浓阴狠气息,这石破天惊土匪的枪响打破局面,土匪应声倒地,整个身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眼睛睁的大大的,似是死不瞑目。

    方信尧一枪一个,枪法快,准,狠。全身笼罩着森然之气,衣袖翻飞,眼神比世上最锋利的冰刃还要冷上三分,嘴角冷冷上扬,他要他们,全都血债血偿

    方信尧干掉几个土匪,就近夺了一匹马,欺身骑上,刚毅目光眼神凛冽,对着土匪连发数枪,枪枪命中要害,置人于死地又有几名土匪惨叫倒地,惊起尘土一片。

    剩余几名近卫见尧将率先开了枪,纷纷拔枪痛击土匪,眼里是决然恨意,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之前空手搏斗,怕枪声一响,必然引起骚乱,形式更为复杂,不利于尧将的计划,可这悍匪太过凶残,刀刀欲置人于死地,这才不得不开了枪。

    侯昌信一喜,下意识回头望尧将,正看见尧将跃然凌于马上,与众土匪厮杀,那土匪似乎盯准了尧将,缠住尧将想将他耗住拖死,而尧将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速战速决,并不恋战,硬是在一片包围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嗯”侯昌信闷哼出声,稍不留神,身前与自己厮杀的土匪一刀砍向自己左臂,霎时间,血水四溅,土匪猛抽回手,侯昌信疼的闷声左倾,右手还下意识迅速掏出手枪,“砰砰砰”连发数枪,土匪立时毙命,歪斜于马上,大刀咣当落地,当下没了气息。只是土匪左手隐隐向腰带内里卷曲,似是想伸手掏什么东西,侯昌信一留意,惊了一身冷汗,那是一把锃亮的手枪,静静躺立于那里,还未来得及拿出。

    又是一声枪响,方信尧驾马于侯昌信身侧,右手开枪,毙命两个拿枪对准侯昌信的土匪,腾出的左手使劲儿把侯昌信向边侧一推,险险躲过土匪射来的子弹,侯昌信心惊肉跳的看着子弹偏打在已死马上的土匪身上,疑惑更重,这群土匪......身上有枪,竟然有枪......

    侯昌信左臂剧痛,鲜血顺着臂膀滴滴答答流下,染红脚下土地,侯昌信连发几枪后子弹用尽,又用刚才殒命的土匪作人肉靶子,堪堪躲过数枪,又从他身上取了枪,有些力不从心继续奋战。

    子弹翻飞,方信尧向后一仰,躲过呼啸而来的子弹,还未喘口气,耳畔又是几声枪响。

    “刺”马儿右腿中弹,跪地嘶鸣不已,卷起一波波尘土险些将侯昌信掀翻在地,方信尧见形式危急,于马上凌空跃起,连踢数人,策马飞驰。

    “昌信,上马”

    侯昌信再不迟疑,借着尧将伸出左手之力,翻腾上马,打马声响,渐行渐远,耳边还有微弱枪响,却在策马狂奔的风中变得微不可闻......

    夜晚,荒原。

    山洞里,一堆篝火燃的滋滋正盛,映着红彤彤火光,方信尧“嗞”的一声撕下一节衣衫,小心地将寻来的山草药用石块砸碎,敷在侯昌信受伤的左臂上,侯昌信疼的吸气,额头冒冷汗,却咬紧了牙不发出声,就着明亮火光,一节翻出来的肉森森然向外卷,血水早已干涸,仔细向里看,还能隐约看见露出的白森森的骨头,触目惊心。

    “疼就忍着。”方信尧吐出这句话,并不抬头,依旧低头绑着纱带。

    侯昌信咬紧了牙,眼眶好似泛了一层水光,故作硬朗仰了头。

    “我倒不碍事,就是弟兄们......恐怕,凶多吉少。”

    方信尧给侯昌信绑沙袋的手顿了顿,今日厮杀仍历历在目,可种种迹象透露出可疑之处,方信尧仔细回想今日细节:“昌信你看,土匪虽彪悍,亦只为抢夺财物,而今天,却在临近城门的城郊动了手。”

    方信尧越想越蹊跷,“土匪一上来并不为财,杀了不少行人后便集中把目标放在了我们身上,刀刀凌厉,你再看你左臂伤口,便知那刀开口极深,重量亦不轻,可知是训练有素,不同于寻常匪盗。”

    “是啊。”侯昌信艰难侧了个身子,用右手从口袋摸出来枪扔给尧将,“他们随身带的枪,就是这种”

    方信尧细细打量枪身,手轻轻抚摸:“既带了枪,并不直接用,反等到我们开了枪才反击,可见并不想率先开枪,让人疑惑,留下线索。”方信尧踱步到洞前,手掌摩挲着枪身,凝眉思索,并不确定猜想的正确性。突然,手指触摸到枪身背后的椭圆凸起,嘴角浮现一个了然微笑,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这枪......是军枪......

    乔广年这一招借刀杀人真够狠的

    山野夜色如幕,黑漆漆深不见底,冷风呼啸犹如鬼魅。月亮早早隐藏,只有几颗疏星一闪一闪,散发着微弱光芒。

    方信尧拧起的眉不知不觉舒展开来,放目天际,宇宙浩瀚,这,正是自己所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