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痛了十年。

    简玉寒曾照过铜镜，发觉自己的瞳孔在痛楚之时，会呈现重瞳状，双眼的眼珠一只呈金色，一只呈银色，光线折叠间，让人觉得妖异可惧。

    每当辰时来临，简玉寒就只感受到自己的瞳孔中有什么在生长一般，仿若有植物扎根于瞳孔深处，在他眼中生长。种子破土而生的力量，足以击穿顽石，而若是在你的瞳孔之中扎根生长，那只有天晓得简玉寒是如何撑过这种痛楚的。

    “明年三月，上清道门收徒，明年四月，秀才乡试...我该去哪呢”简玉寒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深深的思考这个关乎他未来的大事。

    “罢了，不去想，明日我就十七岁了，也是龙老头你的祭日。”简玉寒想起了什么一般，摸着缝在自己贴身内袄中的那本薄薄的书籍，眼神瞄向身后的那颗古树旁边，那里有一座矮矮的坟包，上面没有墓碑，似乎身旁那颗古树便是坟墓主人的墓碑一般。

    “龙老头儿，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你要我平凡十年，借此压制天煞孤星命格，我做了，你要我十年不得踏出秀江镇一步，我也做了，你要在我你死后十年不得修行，我同样做到了。那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你说我生而知之，能过目不忘，为天道不容，故给我安上天煞孤星命格，此生注定命运多舛，多磨多难，还会波及身边所爱之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你说的，我想应该没有错。”

    “你说要我做个平凡人，可你既然想要我平凡过一生，却又教了我这么多不平凡的东西，你叫我怎么甘心？”

    “孟圣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觉得，尽信命，不如无命。我不信这个命，所以...”

    “所以，我要改命！哪怕你说这条路十死无生，但若是不试试，我又如何甘心？我简玉寒修行，这一生，修的不是长生，不是大道，不是解脱，不是永劫不沉沦，修的是胸中不平意，修的是一个平生无憾事！”

    “胸有不平意，愤懑气难消！平生无憾事，我自得逍遥。”

    这一晚辰时。

    简玉寒的眼角流出了两道怵目惊心的血迹。

    整个辰时，不仅是肌肤，肉体，还有灵魂，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让简玉寒颤栗，简玉寒咬紧手臂，抬头，不由自主瞪大眼睛，这种来自灵魂的痛楚让简玉寒始终都保持清醒状态，不似肉体上过于痛楚便会晕厥。

    辰时一过，简玉寒的阵痛第一次出其意料的并没有消去，而是越演越烈，居然几倍于平常时刻的痛楚，他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惨叫声响彻了整个简府，简玉寒的父亲简大炮闻讯而来，站在门外来回踱步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整整一个时辰，简玉寒瞳孔中的痛楚才渐渐消散一些，若是此刻，简玉寒房中有人，一定会大惊失色。

    他的双眼中重瞳再现，竟是满溢了金色和银青色，一朵金莲花由双眸中射出，莲花缓缓盛开，一条袖珍版的青色鲤鱼居然由莲花中腾空而起，青气纵横之间，竟是将整个房间映照的恍如白日。

    青鲤伴莲生！

    天地异象！

    简玉寒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嘴中全是刚才因为疼痛被他生生咬断的木头留下的木屑。良久，他爬了起来，双目中神芒已经黯淡，缓缓走到了窗前，遥望着远处的古树，夜色仿佛挡不了简玉寒的视线，望着那座小小的坟包，嘴中轻轻呢喃着，像是问这自己，也是问着古树下埋着的人。

    “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真的能改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