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羊舌肱一如既往的坚毅,诸谋士都是微微点头,然后行了一礼,跟着羊舌肱前往东南城墙。
之所以前往东南城墙,因为南城之外,一片泥泞,根本没办法行走。
此刻,云轸命两个亲随带着卷轴,神色淡然地看着新蔡城,这座城池,当年楚国不是没有进攻过,却没有攻克。
后来……后来吴人就来了。
“天意啊。”
负手而立的云轸,信心满满,他知道的,只要羊舌肱出面,一切,就会不可挽回,新蔡必陷!
原本李解会用什么方法,云轸并不知道,但是现在,云轸敢肯定,李解会用什么办法。
新蔡城头,逐渐人头攒动起来,除了甲士之外,还有大量的围观青壮。
这些蔡人的气色并不算好,云轸多年带兵,自然明白这些守军,士气相当低落。除了士气,他们的身体状况显然也不好,城内应该是在进行配给制,至于能撑多久,或许三年五年,或许一月两月。
毕竟,水淹新蔡来得太快,新蔡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准备,并不知晓。
更何况之前蔡国五路出兵,掠夺的财富相当丰富,有多少进入了新蔡,又有多少被蔡侯带走,不知道。
“州来君为楚人,何故为吴人驱使至此?”
输人不输阵,手按城头,羊舌肱看到云轸之后,就直接开了嘲讽。
大庭广众之下,这种嘲讽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至少让云轸的傲然气势也要缩回去一点。
只不过,让羊舌肱诧异的是,云轸居然只是淡然一笑,然后在车上遥遥一礼:“见羊舌君身体康健,老夫甚是安心。君乃大才,身体为重。”
城头城下,两人相隔的距离其实并不远,互相都能看清楚对方鬓角上的白发,还有额头上的皱纹。
羊舌肱看到气色极好的云轸,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看了看左右城头相当数量的围观蔡人,正要下令让青壮撤下,就听云轸高声道:“羊舌君用兵,不知比之柏举斗师,何如?”
羊舌肱一愣,正要开口,却听云轸笑着继续道:“如或不如,已无干系。彼时柏举斗氏兴兵过衡山,两战皆败于江阴子之手。那处大夫权皇,为随国上大夫所制,亦不得寸进黾关。前日,郢都传讯,斗师擅开边事,已为郢都太后所诛。”
“……”
这番话,让羊舌肱整个人都是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摁在城墙上的手,竟是情不自禁地抓出了三四道指痕。
他不是因为斗师、斗皇的失败而震惊,而是在这样一个场合,周围如此之多的蔡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那处大夫、“负箭国士”,居然都被挫败?!
更可怕的是,随国居然跟李解结盟,而且必定是随国上大夫曾善亲自主持结盟事宜!
否则,云轸不会这么说。
原本就脆弱的军心,此刻彻底成了跌落在地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城头上,居然响起了窃窃私语,如此军纪,让云轸顿时不屑,对蔡人的鄙夷,若非身负重责,大概就是要显露于表。
“郢都骑传,不知羊舌君,可要一观?”
说罢,云轸伸出左手,示意亲随上前,那亲随捧着卷轴,高高举起,显然,这就是郢都通传各郡县的通告。
以云轸的资历,要搞一份过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楚国之事,我蔡国从不插手!”
羊舌肱已经料定,今日云轸前来,就是乱他军心的。
正要想着如此跟云轸闹掰,却听周围蔡人已经在那里惶恐不安地交谈。
“负箭国士”斗师的威名,他们蔡人听得最多。大别山在楚国,还有“衡山”的叫法,蔡国也多有称呼大别山为“衡山”,而柏举斗氏的主要力量,就是在大别山两侧。
因此斗师除了“负箭国士”之名外,还有“衡山国士”的头衔。
只是现在,这个曾经赫赫有名的“衡山国士”,居然也被李解打爆?
还是两回?!
之前还嘲讽州来大夫云轸是“逃跑大夫”,可至少云轸还活着啊。
“衡山国士”呢?死了?还是被楚国那个什么太后弄死的?!
“羊舌君从不插手楚国之事,自是君子之风。只是,如今吴国江阴子率军前来,不知君能否视而不见?”
言罢,云轸转身伸出右手,“今日前来,便是两件事。一是柏举斗师为郢都太后所诛,君已知晓。另外一事,倒是跟吴国有关,不知羊舌君,可愿知晓?”
云轸语速很慢,但是声音很大,他要确定城头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到了城下,他还是有点害怕的,万一蔡国有愣头青,上来就是一箭,那他多冤枉?
总算,蔡人还是恐惧楚国大夫的身份!
听云轸这样一说,羊舌肱有心拒绝,但他不能拒绝,周围如此之多的蔡人围观着,城外还有大量的“义军”,他总不能说吴国的事情,是小事吧!
“善。”
云轸笑眯眯地点头,然后朗声道:“越国无礼于吴国,吴王怒,尽起五湖英雄,南征灭越!”
话音刚落,却听新蔡城头,有个老卒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声传扬出来,就见那老卒捂着心口,一个踉跄,竟是从城头跌落下来。
咚!
那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新蔡城头都是死一般的安静。
而云轸,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差点蹲下来躲避暗算,但看到是蔡国的守城小卒,直接从城头跌落摔死,顿时心中大喜。
“天意!”
一声大喝,云轸冲城头哈哈大笑,“天意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