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堆积了一叠又一叠资料,电脑屏幕不断更换着页面,墙壁上挂了一张巨幅联邦地图,有好几处被红色的水笔划了圆圈,另有几处别上了大头针,针下钉着小纸条。
妮可艾薇儿左耳夹着水笔,坐在带滑轮座椅上,偶而从电脑前滑到纸质资料前,过了一会,又滑回去。
她竟然剪掉了迷人的长发,齐耳短发的尖梢勾在娇脸之畔,这方便她阅读资料,查找线索。
救出卡卡罗特的线索
妮可请了三个月大假,就为了这一搏
她的确豁出去了,从联邦档案馆中影印的千余份报纸期刊、图书馆借出的书本、电脑上不断弹出的网页、地图上标注的位置,都和安全局有关。
妮可毫不停歇地看了三个昼夜,笔记本上写满了摘要,所幸她学过速记,不然得花费更多时间。但即使如此,她疲惫已极,正在倒下的边缘。
“振作一点啊,妮可”她告诫自己,端起手边的咖啡,呷了一口。
在咖啡的作用下,睡意稍去,妮可立即凝神静思,她要把几个疑点用推导的“线”串联起来。
影印件内,有一张四十年前的联邦在野反对派报纸,整版报道了反对派内部竞选的消息。
在边栏消息里,当时的一个青年竞选者说过这么一段话,内容自然是抨击执政派:“现任政府没有哪怕一个借口在这个自由的国度施行特务政治,它将严重妨害公民最根本的权益。我有义务正告如今的安全局,马上摒弃所谓的ihp计划,它令我想起人类最愚昧的一个时期的残酷火刑”
这个ihp计划,在一本四十九年的前杂志上隐隐得到了证实,安全局时任局长透露,安全局负担的责任越来越艰巨,帝国鉴于此,正在考虑增大该机构的权限,使之在必要时行使国家力量。妮可在“国家力量”四字上,重重打了一个圈。
“安全局行使国家力量真是荒唐的说法。”妮可皱起了眉头,“按常理来说,它不过是个情报机关而已,只是联邦的耳目却非爪牙。如果安全局一旦被赋予了新的职能,这个职能就很可能跳脱于法律之外了。”
她左手五根白嫩的手指,轮番敲打着桌面,寻思:“假设卡卡真的被关进牢里,没有任何正当理由,他们应该不会走法院审判、投入监狱这条路径,只能囚在安全局的私牢。”
紧接着,她将全副注意力集中到“ihp计划”上,口里念念有词,从书架抽出一本英文词典,先翻到字母i栏目,目光顺着一个个单词滑过。
许久,妮可并没有找到满意的结果,只一个单词“inquisition”,意为审讯,大致符合她的想法。
她垂下头,思索了好半天,又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这既能使自己集中精力思考,又能赶走瞌睡。
“审讯审讯审讯,”妮可重复着词义,忽而拿起四十年前旧报纸的影印件,将反对派青年竞选者的话快速浏览一遍。
“他视执行ihp计划为愚昧行径,将它比作某个野蛮时期的火刑火刑”
忽而,妮可的视线落在另一堵墙上,那里挂着一幅行星运行图。她的眼睛发出了光,自语道:“发现行星运行规律的开普勒,正是死于火刑,中世纪宗教裁判所的火刑”
立即,妮可飞奔到书架前,又抽出一本拉丁文词典,翻阅片刻后,指着一个词条惊叫了一声。那上面写着“inquisitiohaereticaepravitatis”,意为宗教裁判所。
“果然他们执行了如此残忍的计划”妮可只觉背后发凉,假如设想都是事实,那么安全局已被赋予了极强的法外权力,可以随意抓人、审讯、囚禁,而且将所谓的“罪犯”视为“异端”,涂上了宗教堕落化的色彩。
她马上拨通了周少洋的电话,现如今,周少洋的把柄落在妮可之手,这等于全息总部特别报道中心成了寻找救援卡卡罗特的重要力量。
在自动语音就要提示“无人接听”时,周少洋压着嗓子,声音极低极低地传了过来:“妮可,请你不要在我上班的时候打来电话。这样非常容易泄密,懂吗”
“如果你不替我办妥眼下的事,秘密今晚就会泄漏。”妮可没好气地说,她憎恨全息总部。
“好吧,好吧,姑奶奶,你要我做什么事”
“让你手下去找一个叫克拉克塞恩的人,这个人在银河历一九七二年曾经是反对派的青年竞选者。”
“四十年前的人哦,他肯定七老八十了,说不定已经入土啦。”
妮可沉住气,冷冷地说:“塞恩如果死了,那么你没事。他如果活着而没被找到,你的麻烦就大了。”
周少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我这就派人去找。不过我应该提醒你,妮可,你是在和整个联邦作对,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妮可没有理会警告,而是继续提出要求:“找到塞恩,问他是否还记得六十年代的一个ihp计划,然后立即通知我”
挂了电话,妮可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抱着两臂,慢慢走到窗前。上午的阳光很明媚,窗外是一处公园,无忧无虑的孩子在如茵的芳草地上嬉戏玩耍,一对对恋人手挽手亲密地走过。她内心却密布乌云。
“无法想象,联邦居然真的存在秘密监狱,卡卡正被囚禁于这块法外之地。我该怎么办”
表面上强硬,毫不妥协的妮可,在越来越接近事件真相时,内心的无力感已很难遏止。的确,她还是个女孩,怎么可能与残酷的世界面对面厮杀即使她有帮手,那也是貌合神离。周少洋如果下一秒钟出卖自己,那正源于小人的本性。
“卡卡、卡卡、卡卡”妮可一阵低语,念叨着爱人的名字,她才觉得暖和,才能驱赶掉睡意。
“这三年都是你在呵护我、保护我,为了我一直在坚持,一直在忍辱负重”妮可眼中渐渐有了泪意,“现在,轮到我为你赌一回了。我要找到秘密监狱,把你营救出来,再把它砸烂”
“以前,我喜欢和你捉迷藏,但不管躲到哪里,我都在你附近。如今,你离我太远了,实在太远了,远到让我无法忍耐这已经是思念的极限了吧,哀伤的极限了吧卡卡,你在哪你好吗”
妮可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点点滴滴不停打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