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凤双生(1/1)
作者:公子念白
    第五章龙凤双生

    比照着委托文书上的支号,倒是没费多少功夫就从那一架又一架的文书里找到了徐贤的分册。这徐贤怎么看也是个短命鬼,怎么这卷宗会这么老长,事无巨细,甚至连三岁吃糖黏掉一颗乳牙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一并记于案上,这录命官是不知道什么叫详略得宜是不是,就不能捡些个生丧嫁娶的大事记上一记交差了事么,也好省去她许多麻烦,恁多字看得委实闹心,白石这边正抱怨牢骚着,念白却一个人默默在一旁忙得正欢。只见他随手取了一旁案上的油灯,抽了燃得正欢的灯芯信手丢了,又径自割下一缕头发捻成一股,慢慢放进油灯里替了那灯芯。五指自其上一拢,那发芯便这么燃了起来,可这光也不似之前的火光,没有光热,却冷冷得透着一股子幽蓝。“看不出你倒是有两下子,不过念白大仙,敢问您老没事儿卖弄这些个仙法是几个意思现在是您老耍帅的时候么,嗯”白石有意损他,念白也不言语,只是自她手里拿过徐贤的往生卷,哗啦啦一尽抖开,绕着那抹冷光里三层外三层地绕了个结实。绕完了便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落的尘土,回身将她望着,“阿白你看这样看来,可是不那么烦闷了”话音未落,那卷宗轴蓦的凭空转了起来,那冷光幽蓝陡盛,竟穿透书页打在墙上,莹莹蓝光当中,依稀人影攒动,那画面竟是将这徐贤一生种种悉数奉上。“行啊你小子,小爷平素倒没白疼你。”白石心下欢喜,便也不再嫌弃他之前那些个装腔作势,将他狠狠夸了一夸。如此一来确要比盯着那些个小字要便利有趣的多,可虽说白石素来喜欢看戏,但也不可大乐意一日看尽一个二十多年的光景,只看了一会儿便不住地催着念白让那卷轴转得且快些再快些。如此下来,倒也将徐贤这匆忙一生看了个大概

    “恭喜徐大将军,贺喜徐大将军,此番喜得龙凤双胎,必有大福啊”“方才瞧见小公子小小姐,眉宇气质自是不凡,不愧将门之后,萧某在此恭贺将军将军夫人”宴席之上,满座宾朋无不向主座之人敬酒道贺,此人正是承诏国大将徐威,从座乃其发妻葛氏。这日乃其新诞儿女的百日宴,因着是龙凤双生,更加备受瞩目,得王上赐名,一者为贤一者为敏,恩泽倍佑。

    杯盏交错,宾主尽欢之际,门僮扬声传报曰王上驾临,众皆惊而离座伏地,徐威上前拜曰,“不知王至,未曾出迎,罪也。”王上抚掌而笑,“今将军为主,孤为客,不请而自来,众卿何罪,皆起了罢,孤今日可是陪宋大人来见未来儿媳的,莫要扫了兴致。”君王一言,自是指了两家亲事,当日宴罢,城中人简直,相爷宋文宋大人家的公子得了御赐的一桩婚事,女家正是徐将军新得幼女,文武联姻一时传作佳话。

    这宋轶之不过三岁光景,却已能言善谈,众皆以为灵慧,宋大人自视之甚重。这小家伙自打从下人口中知晓自己得了个小媳妇儿,便日日央了父上领他去瞧,宋夫人便逗他,说他怎这般猴急没个男儿家的稳重。他也不理,只日日缠着宋文。宋文无奈,只好备了礼领着妻儿登门拜访。双方对坐饮茶,相谈甚欢宋轶之心下甚欢急,面上仍公谨有礼,不见焦躁,有问则侃侃答,将军夫妇尤是赞许,又见其小小年纪已依稀可见俊郎眉目,自是满意非常,便令仆妇领了宋小公子去见小姐。彼时徐敏尚年幼,同哥哥徐贤一道,由乳母带着宿在主院听慧阁。宋轶之终究还是孩子心性,离了父母长辈便活跃起来,纵不知路向,仍蹬着两条小腿走得飞快。得进听慧阁,一眼便瞅见两个奶娃娃在睡觉,忙轻手轻脚靠过去,甫一靠近,左面摇篮里的娃娃便张了眼,拿一对墨漆了似的眼珠子直瞅着他。他登时心下欢喜,将一根手指送过去任那娃娃握住。握得他手指那一刻,那娃娃忽而满足似的咯咯笑开,直听得他心里满满的,便也跟着笑得欢畅,边笑边糯着嗓音叫,“敏儿敏儿,吾乃轶之。”随侍一侧的乳娘闻言笑道:“小公子,这可错不得,这是贤儿,不是敏儿,你的敏儿在那边呐。”说着拿手指向右面的摇篮,那里也卧着一个小娃娃,两者眉眼倒是像了个十全十,可宋轶之总觉着哪里不一样,还不待细看,那娃娃却因着被吵醒而嚎啕大哭起来,乳娘自是一番安抚细哄。

    自那日起,宋轶之便成了将军府的常客,人只道这宋小公子倒是痴心人,日日念着未来娘子。可实际上宋轶之来了却只一门心思逗弄小少爷徐贤,乳娘只当宋小公子分不清少爷小姐,也就随他去了。夏日炎热,屋里镇了凉水,洒了香露,少爷小姐衣裳也尤为单薄松垮,肩膀隐隐露在外头。这天宋轶之不经意间看到徐敏肩头一朵朱红莲花状印记,便问一旁随侍那是何物,乳娘心道不好,虽说年幼,毕竟姑娘家,教人见了肌肤不妥,正待上前,又念及左右也算得未来夫婿,便只状似随意地给小小姐拉上衣襟笑道,“这是小小姐自娘胎带出的印记,宋公子不用担心。”“那贤儿也有吗”“这胎记形状罕见,小少爷倒是没有的。”听得徐贤没有,宋轶之倒也不再去管。

    一晃十三年过去了,这些年来,徐贤徐敏同宋轶之一道师从奇文馆邵师傅,习文研经,过交甚厚。宋、贤二人,交从尤密,尝领王命同往茶乡,其间同吃同宿,形如一人,若论兄弟之情,坊间皆乐道之。宋轶之深得邵先生赏识,得驻奇文馆,专编坊间奇事异录,更领朝中司文一职,主文史编纂,上甚器之。习文之余,徐贤尤是勤加练武,以为领任父命,是年已任徐将麾下白羽军校尉之首,参战余,战功数,只待束发礼成,擢升副将。徐敏居深闺久,品行皆良,四艺皆善,尤善抚琴,有传其琴声起则百鸟和鸣。城中命妇皆道其为承诏才女佳人典范,只待及笄礼毕,与宋家公子成百年之约,皆言其二人实乃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如是又过半载,又值炎夏,宋轶之自朝中友人那儿得了块极品寒玉,便急急往了徐府,给徐贤送了去。徐敏恰领了仆妇托茶点至了,佯怒道,“瞧瞧,我们宋大公子这么老远来了,就只为巴巴给兄长送块配子,可从不见得送我个什么镯啊钏啊的。”徐贤只在一旁笑,冲宋轶之摊了摊手。宋轶之只把盘子接了,又转而揉她脑袋,“就知道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生的一副狭隘心胸,连哥哥的醋都乱吃。”徐敏顺势挽住他一只胳膊,“这酸如何吃不得,宋哥哥你素来待哥哥比我好的,什么吃的用的都紧着哥哥先挑。旁的不说,就论这玉,如何兄长戴得我戴不得”宋轶之拿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你兄长他日日在校场操练,任日头烤着;你日日待在宅里,凉水香露供着,凉茶饮着,丫鬟仆妇打扇,你说怎不比你需得那寒玉,嗯”徐敏本就只是瞎闹着玩,便也适时做出一副讨饶模样,“宋大公子,小女理亏,小女错了,成不成,来来来,喝杯凉茶败败火”这边两人嬉闹正欢,徐贤却寻了由头匆忙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