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

    扮作桑托斯的纳门，一边大嚼着嘴里的炖肉，一边对前来拜访自己的埃德加说道。

    见这位望族大家长如此态度，新近上任的斯帕特城代理执政官也不由得有些语塞。在他看来，经营城市就像是木工活：需要斧子、锛子、凿子轮番上阵，每个工具都有它们各自的用途。

    “可是我在乎，我必须得在乎，”埃德加气呼呼地说着，他的鼻子嘟嘟囔囔的，这是热伤风还没好利索的表现，“既然代理了执政官之职，虽然我不求把情况变得更好，但是最后我也不能让它变得更糟糕。”

    纳门斜乜了他一眼。“所以，你就是来作税客的？”契约魔很善于模仿变化出来的生物，他此时表现得就像真正的桑托斯一样，吃完了炖肉就用垂在腰间的束腰带子擦了擦手，“我可是听说，这几天有好几位赫迪夫的代理人全都去您府上拜会过了。”

    听闻此言，埃德加眉头顿时一皱。自打他进门，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因为他惊讶地发现，桑托斯这位前任民选执政官居然没给他准备座位，就让他站着和自己一问一答地开始交流。

    看着埃德加双眉间挤出来的、如同辐辏般的皱纹，也没有等他言语，纳门先是哈哈一笑，随后紧跟着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不在乎——斯帕特从来都不只是斯帕特，它是归属那位巨龙帕夏管辖的城市。没有那些赫迪夫，我们的商品一样有销路。”

    这话已经不是软钉子了。被挤兑得没有办法，埃德加过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可是那些赫迪夫需要咱们，他们需要以此为中转中心，吞下其领地内出产的货物。”

    “对喽，”纳门拍了拍手，正了正身子，趺跏而坐，“你说得没毛病，只是有一处疏漏。不是咱们而是你们，或者说我们，”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之所以这座城市被称为斯帕特，那是因为在这里居住的都是斯帕特人，而斯帕特人也都只会帮助斯帕特人。”

    “未来三年，我也在这里居住，”埃德加连忙说道，话快得好悬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

    等到这位受到法老王委派、直接空降斯帕特城的代理执政官离开，家里的管家便第一时间出现在“桑托斯”面前。“老爷，”管家弓了弓身子，“那家伙虽然有能力，但绝对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他自打来到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可就没闲着过。”

    “那些赫迪夫也不安分？”

    “肯定啊，本来美帝奇压根就没有比帕夏更尊贵的赫迪夫。只是在巨龙帕夏大破倭桑之后，帝国平白无故多出了许多飞地，那些岛屿群又不能无人管理，因此上一任法老王才会一口气提拔了十几位赫迪夫。经营了五六十年，一两代人光景，这些赫迪夫又不用像各位帕夏那般必须在每年奥帕特节前去去拜特城点卯，他们之中许多人已经有些年头没回过拜特了。虽然名义上他们都是只是美帝奇帝国的赫迪夫，但在自己管理的土地上却有着法老王一般权威……”

    纳门化作的“桑托斯”看了管家一眼。“驱虎吞狼之计，”契约魔内心暗忖道。论起拨弄人心的技巧，区区一介凡人又怎么比得上天生就是干这行的邪魔？他心里瞬间就跟明镜似的，“也不知道是上一位法老王，还是现任这位马寇做下的布局。”

    “我知道了。”

    对于桑托斯的管家，纳门没有用“我不在乎”这样的话语来敷衍打岔。毕竟，站在对方背后的人可是法老王、巨龙奎斯大人名义上的封君。贸然与其结为仇敌，可能会对奎斯的曾经制定下的一项长远计划造成影响。

    要知道，灰烬世界可是多元宇宙之中极为罕见的“被诸神厌弃之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位面，居然能够像驰名寰宇的印记城一样，隔绝了所有神明势力的窥探和觊觎。奎斯好不怀疑其中必然隐藏了足以惊天动地的巨大隐秘。

    在歼灭了大维术尔之后，青年蓝龙也不过是获悉了灰烬世界诸般隐秘的一角，还有大把东西等着他去挖掘。若非感受到和年龄阶段增长有关的契机，此时就孤悬在漫漫星海的某一处角落，奎斯其实早就有回到灰烬世界好好发掘一番的想法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永序之鳞商才会在灰烬世界名声不彰。虽然灰烬世界的许多人也都觉得这是一个颇具能量的跨位面大型商会，但实际上，它曾经屠灭过神明、主动发起过灭族之战的“光辉事迹”几乎就没有传到过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也仅仅是觉得那位巨龙帕夏建立的永序之鳞商会，无非也就是出于巨龙血脉里那种喜好财货的天性。

    闷声发大财。

    对于永序之鳞商会该如何在灰烬世界发展，奎斯只制定了这唯一的规矩。而且，在最近五十多年里，除了在他第二次血战回归时顺手扫平了倭桑帝国，永序之鳞商会已经许久没有在灰烬世界动用过军队了。被其占据的那个倭桑帝国领地，远在大洋彼岸；那块被成为“巨龙帕夏领地”特的诺姆特别行省，偏偏又位于美帝奇帝国的腹地，几乎不会有领土摩擦问题。

    因此，在这几十年里，诸多赫迪夫在蓬勃发展的时候，虽然彼此之间、与美帝奇帝国城市之间甚至爆发过武装争斗，但是他们都没有和永序之鳞商直接起过冲突。

    在贸易方面，永序之鳞商会除了高端战力的武器装备之外——那些东西也几乎没有在灰烬世界曝光过——其它包括大型生产工具之类的产品也没有对那些赫迪夫领地藏着掖着，想购买就掏钱购买、掏不起钱也可以用租赁的方式来提前获得产品的使用权，因此关系维持得还算不错。

    “本来，我禁了棘米这一项粮食货物，目的就是为了打乱马寇那个法老王的布局。可谁承想最后却搅乱了一汪浑水，炸出了这么多个野心勃勃的赫迪夫。”

    屏退了那名管家，纳门立时陷入了深思之中。通过游曳在天穹智商的内菲曼迪斯、鬼面鱼号以及一干利维坦巨兽的传递，他的思绪不多时就连接到无垠星空深处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

    了解了灰烬世界发生的情况，青年蓝龙亦开始稍稍思索起来，不过他旋即就做好了打算：“事情渐渐变得有趣了，不过，你终归不是真正的桑托斯……把他找出来，那个引发了所有乱局但却本来不属于这方世界的家伙，才令我觉得是个威胁。至于其他，一众宵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