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意见?”埃勒温皱着眉头对接待使节团的那个官员质问,然后这位新晋兼任税务稽查工作和埃赛勒姆城市两项工作的疆国大贵族,就将目光投向了纳门他们一行人。
纳门、格里苏斯,以及充作使节团保镖的乌弗瑞克等人,全都没能逃过他的审视。
接着,埃勒温又板着脸用一种训斥的语气向那名官员说道:“前往潟湖镇的列车都被征用了,这是我的决定。”而且看出了纳门等人的身份,他也没有忘记敲打一番。“昨天晚上,哥洛克炼铁厂遭到了怪物袭击,包括工厂主哥洛克本人,当时工厂里留守的二十多名值班保安全部被一群兽化人杀死了,这是对于埃赛勒姆的挑衅!不管什么人,若是胆敢参与其中,我必定不会放过那些人!”
说完,也不等那个官员回答,埃勒温直接就扭头走向了一辆已经渐渐在站台停稳的蒸汽列车。随着他走进车尾的头等车厢,一支埃赛勒姆守卫大队也陆续登车。
目前,这种蒸汽列车的载荷还很有限,最多只能拖动四个车厢。将近百人(连带着他们的轻重装备)的大队步入车厢,这辆列车的运力瞬间就被拉满,再也装不上额外的人员。
因此,还有两支大队的人马没有出动,他们只能等待下一趟——也就是大约十五分钟之后的那趟列车。考虑到从埃赛勒姆主城区到潟湖区的距离,以及共计有四列蒸汽机车在全天候运营等因素,纳门等人最快最快也就只能在四十分钟之后登车,前往潟湖镇下榻旅店。
待埃勒温那辆列车驶离站台,格里苏斯不由得问向刚刚一副唯唯诺诺样子的接待官员,这位软槭人目前权威最重的首领颇为有些不满,“那个家伙是谁?埃勒温这个名字我好想听说过。”
“这……”官员有些踟蹰。
“那个人和先遣军团打过一仗,在珍珠十镇,”使节团护卫乌弗瑞克突然插嘴,“他当时带着些器材和城市德鲁伊在珍珠十镇布防,给咱们的先遣军团造成了一些麻烦。不过后来,随着哈拉蒙德先生的水攻计策生效,埃勒温遭遇了一场惨败。据说,他是被手下拖进传送门带回来的。”
很显然,乌弗瑞克对于埃勒温有着不一般的了解。或者更准确地讲,这个狂战士还记得自己兄长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而且,他也同样没有忘记要尽力为兄长复仇这件事情。
“那你们可得小心点了,”纳门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半步,挡住了那位接待官员看过来的目光,刚刚乌弗瑞克的手指就一直在摩挲藏在腰间的短铳,看样子随时都可能追上那辆列车拔枪射击。接着,纳门又对接待官员发出询问:“那家伙带着三百多个士兵去执行任务,虽然埃赛勒姆守卫应该不是野战军队,但是在城市里执法难不成还要打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名官员依旧有些为难,有些话他确实不方便回答。埃勒温刚刚透露出来的消息,其实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他无法想象昨晚那个颇有一些名声的大白蜥哥洛克居然被人杀了。碍于职责,他只能说:“虽然现在的情况还不确定,但是我相信有埃勒温阁下的雷霆一击,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很快就会伏法。而且,我也可以向诸位保证,各位在潟湖镇下榻旅馆的安全也肯定是有保障的。”
纳门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回了句:“但愿如此。”然后,他们就等着这位接待官员匆匆去联络接驳马车。他们准备乘坐那种较为落后的交通工具,前往潟湖镇。
一路上,或许是为了掩盖尴尬,这名接待官员依饶有兴致地向这些使节宣传埃赛勒姆的各种新鲜事情。其中就有关于连接主城区与卫星城之间的下水道疏浚、饮用水和燃气井道铺设这件事。
“埃赛勒姆正在进行一种前所未有的工程建设,新型复合管道的铺设工程,就像是给一座城市安装上了血管——它会因此而活过来,绽放出远超这个时代的活力!”他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指着马车窗外远处隔三差五就能看到的小型工地,向同坐一辆马车的纳门和格里苏斯宣讲着。
只不过,对于“城市会因此而绽放出活力”,纳门和格里苏斯是赞同的。而那个“前所未有”,这两个都知道君临城是什么样子的拉姆齐大陆来客,则全都不敢苟同。
……
尽管百叶窗上了锁,蝙蝠翼门也上了闩,但漫漫长夜里的“兽人与斧头”比在沉闷的灰暗白日更为活跃。酒馆里燃起了炼金油灯的微光,因为含有鲸脂成分,所以这种炼金油灯的光芒隐约有些发蓝。并即不刺眼,亮度亦很足够。
热闹的大厅里传来百喧闹的谈话声,挤在一起的人们享受着寒冷街道上所没有的温暖。一层大厅里胖乎乎的乐手拉着手风琴吼出下流的号子,一串串音符仿佛在房间里缓慢地爬来爬去。被酒馆老板乌尔格林雇佣的、丰满强壮的啤酒女郎,正托举宽大的铜盘把一罐罐麦酒与啤酒、一瓶瓶刺鼻的伏特加和一杯杯黑葡萄酒送至三层的顾客手中。
长长的吧台占据了大厅的一隅,蜂拥到柜台前的顾客们大声喊着要更多的饮料。酒馆后面的厨房里,几个帮厨正忙着捉住驼背的龙虾,将其身上的污渍刷洗干净,他们的手指和掌心都被钳子刺得伤痕累累。将猪肥膘熬制成油的司炉工们边搅拌大锅,边试图用从窖藏的冰爽啤酒来使自己觉得好受些。车夫和装卸工把各自的靴子搁在沿着酒吧底部的铜制栏杆上,东聊西扯不着边际的谎言……
不得不承认,到了晚上,“兽人与斧头”酒馆会变得比白天更热闹。不仅仅是没事可干的有闲阶级,那些想从一天的劳动中解脱出来的人也来到这里享受一会儿人生。也正是因为如此,混杂着迎合了这种放松的职业者——赌徒和皮条客,小贩和谋求者——也都络绎来到酒馆里面,企图与聚集在这里的人盘盘道,打打关系。
酒吧里只有一个角落的人不多。在大厅的后面,方圆十几尺的范围内有一块空地。有两个人在那里已经待上一段时间了,但酒馆里狂欢的人群都没有打扰到他们的隐私。从有时向他们投来的戒备目光来看,引起这种距离感的不仅仅是礼节,还存在着一种戒备。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肤色稍浅,几绺头发从宽边帽下溢出。高高的鼻梁与一双目光犀利的靛蓝色眼眸使他的五官呈现一种粗犷的英俊,一件长外套包裹身躯,腰间的宽腰带上挂着一把剑和一把大号短枪,他的右手边则摆放着一杆靠在桌案上的长枪。然而,让“兽人与斧头”酒馆的人如此不安的并不是公之于众的武器,而是挂在手上的一条手链:宣讲者之链。
在这个城市,公开展示机械宣讲者组织的成员信物,这本身就说明那个人的自信。
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人,这个体态中等,留着黑色短发,刀削般的鼻子下有一撮小胡子。虽然他穿的衣服按埃赛勒姆的标准来说算是昂贵,但皮肤却透着灰色的苍白,就像那些常年在蘑菇种植园里劳作的人。他的眼睛看起来好像永远都水汪汪的,似乎在审视他所凝视的一切。
“考尔德给我的信物,你要不要也来一条?”奎斯抬了抬自己右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新获得的小饰品,“这东西在埃赛勒姆虽然与权力不挂钩,但还是挺有用的——至少,在会员店买东西的时候可以享受到折扣。”
白天的时候,他以年轻铳士休·胡德的身份,外出采购了一批炼金子弹的原材料,从而知道了这条宣讲者之链的一个妙用。
哈拉蒙德耸了耸肩膀,因为他的背后有一面木头影壁,所以这个动作应该没有被酒馆大厅里的人瞧见。也得亏是如此,否则,那些人一眼就能看出哈拉蒙德不是塔普特人,哪怕他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带有南部疆国口音的塔普特语。
“老威瑟正在休息,他到底上了岁数。戈林多现在正在和乌尔格林喝酒,那个酒馆老板好像有些矮人血统,对于戈林多这个‘老乡’有着天然的好感。咱们俩人正好合计一下——”
哈拉蒙德先是扯了扯闲话,而后才话锋一转,切入正题。“——今天白天的时候,汉斯那边带来了一个消息,昨天深夜,埃赛勒姆有一座工厂遭到了怪物袭击。有不少目击者都看到了,发动袭击的是人立而起的大号老鼠。而且,那些耗子人还杀死了工厂的主人……大白蜥哥洛克。”
说到这里,哈拉蒙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跟你预料的一样,我现在也严重怀疑,那些恶魔确实是和鼠人们混在一起了。”
奎斯吃下盘子里最后一块鸡腿肉,然后有喝了一口啤酒,顺手把沾在嘴巴周围的泡沫擦掉。“看来你有麻烦了。”
哈拉蒙德无奈地点了点头。“按照格林家族的传统,成人礼狩猎的目标,最多只能更改一次。我已经将苔原巨魔改成那个半恶魔,现在无论如何都得将其杀掉,才能算是完成这个成人礼。这个仪式蕴含有魔法契约,没法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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