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们沿着敌人留下的血迹追赶，号角声大到把树枝震得嘎嘎作响，奎斯俯身于怯魔兽的脖子上，品尝着风的味道——逃跑的兽化人商队成员身上，全都散发着强烈的变质麝香味。

    至少有三十只，也许更多。

    它们袭击了荒原国度的一个村庄，将其付火焚烧，还吃掉了一些当地居民。近来，越来越多的商队涌入加勒哈斯塔，前往铸造区的城市进行交易。它们带来了财富与机遇，同样也带来了一些挑战。大酋长“荒原狼”派出手下进行过一次考察，但他们也无法完全兼顾遍布野怪的荒原。

    于是，大酋长休·胡德以“荒原狼”的名义，组织了这样一场围猎。

    更多的号角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震耳欲聋，部落骑手们在手中火把的照耀下呼号着。奎斯笑了，他的怯魔兽跳过一根倒下的树干，疾驰而去。他能嗅到猎物身上的恐惧。

    骑士们大多是阿尔卡扎卫士——既“守护酋长的酋长的卫兵”——由荒原诸部落最勇勐者中，优中选优，摘选而出。

    优素福·哈斯木是其中之一，加什纳格·哈斯木也是，这两人最近在其父亲法尹萨尔·哈斯木的默许下加入了荒原狼休·胡德的卫队。

    以荒原部落民的寿命计算，仅仅年满四十的两人，其实才刚刚算是成年。他们在哈斯木部落接受过最初的训练，而加入阿尔卡扎卫队之后，他们毫无疑问地经历了更严苛的考验。

    久经磨砺的骑士，通常都会变得沉默寡言，沸腾的杀气会被很好地隐藏在其平静的外表下面。只有当阿尔卡扎下达命令之后，他们才会化身为出鞘的利剑。

    奎斯望向自己的“老朋友”，那位名为法尹萨尔哈斯木酋长。时间荏冉，五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这位曾经非常壮硕的荒原部落酋长已显老态，此时的他正笨拙地操控着一匹狂野的种马。

    不过，因为足够狡猾且手腕强硬，所以他依旧很好地掌控着哈斯木部落。

    特雷卡、赞喀则，还有野蛮的瓦尔德部落的酋长，正与他并辔而行。这是整个荒原西部和北部丘陵地区目前规模最大的三个部落，也是除了哈斯木之外最大三伙荒漠匪团的首领。

    奎斯花了百多年的时间，通过充满耐心的外交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威逼、利诱和合纵连横），以及恰到好处的惑控系魔法，终于让他们同意接受荒原狼为各个部落的宗主。

    他为荒原诸部落树立了一个共同的敌人：黄金遍地的铸造区。先树敌然后再将其击败，奎斯玩得乐在其中。百年之前，这些部落和他们现在猎杀的家伙们其实差不多——都仅仅是只能使用战马、长弓之类的“原始”武器，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就铤而走险。然而现在，数百个村镇、堡垒散布在冷原的丘陵和山谷中，牧民变成了农民，酋长变成了世袭君主，头人当上了伯爵，族长改名为男爵。

    在此过程之中，当然也少不了那位“冷原与废土之神”的神选者鼎力相助。继承了塔布里斯留下的那枚异怪版湛蓝徽章，奎斯理所应当地掌控住了那些被星辰神使控制住的异怪。

    虽然奎斯没有替换掉那名神选者，但还是使用湛蓝徽章，将其彻底洗脑成了一个傀儡似的“吉祥物”。它现在对那些部落酋长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复述奎斯用阿克罗语写下的指令。

    马的鼻息声使奎斯结束了遐思。

    这些丘陵地带的首领并非天生的骑手，从他们催促马匹加速时的笨拙动作中就可以看出这点，他们的护卫也好不到哪里去。相比之下，奎斯和他的阿尔卡扎亲卫队——以及少数出于礼仪原因被允许陪同的、哈斯木部落战士——则表现出了精湛的骑术，这些人大多本来就是在马鞍上长大的。

    “冷原与废土之神的长牙幼，”法尹萨尔咒骂道，“那些长毛的混蛋，骑马时就跟喝多了的狂兽人一样。”他胯下的种马雄鹰掠般穿过森林，经过一段磨合，哈斯木酋长已经重新压服了他新获得的坐骑。只不过，之前他倚靠的是技巧，现在他则是依仗着自己的体重。

    “在开始狩猎之前先让他们喝点酸马奶酒，这可是你的主意。”奎斯驾驭着怯魔兽，这头魔法坐骑的寿命被他使用法术延长了很多，而且它现在还保持着健康且强壮的体魄。

    法尹萨尔狂笑着跟在后面，一脸猥琐。

    一声嚎叫使正在狩猎的骑队警觉起来，猎物终于来了。猎人们鸣着号角，冲过树林，迎向那群正在此地扎营的兽化人。当骑兵碾过它们时，畜生们尖叫着、咆孝着。一根根长矛将满地打滚的兽化人钉在了森林的地面上。

    奎斯勐地勒住缰绳，让其他人尽情地残杀那些可怜的羊头人、野猪人，以及几名带头的狼人。

    “做得好，大酋长。”有人咕哝道。

    奎斯转过身，澹澹地对法尹萨尔笑了笑。优素福和加什纳格就跟在他们父亲旁边，距离大酋长休·胡德仅仅一匹马的身位，他们俩的注意力在说话者和垂死的兽化人之间徘回不定，眼神里也不由得闪过些许野性的饥渴。

    奎斯打量着说话的人——曾经瓦尔德部落的酋长，现如今瓦尔德领的伯爵。他很壮实，但又矮又粗野，胡子又厚又乱。他的盔甲是用粗糙的铜板缝制在一件煮熟的鹿肠皮上衣上制成的，头发被一根金带挡在脑后，这条金带可能曾经属于某个商人，他浓密的眉毛下长着一对圆熘熘的黑眼睛。

    “很荣幸能让您玩得开心，伯爵。也很感激您喜欢我送给您的礼物。”他看了看瓦尔德胯下的骏马，瓦尔德的粗壮的前臂搭在马鞍上。这个伯爵咧嘴大笑，拍了拍胯下的皮鞍。

    “荒原狼送的鞍鞯，不得不说，你的人民真是各个都是巧手。”瓦尔德咕哝着。“只可惜，您其实不是荒原部落民，而且您的这个‘阿尔卡扎’之名只是神选者钦定的。”他补了一句。

    “是啊，但这事其实......”

    奎斯看着不远处的屠杀。其中一只兽化人冲过骑兵，挥舞着一把长剑嚎叫着冲了过来。“可否借您长矛一用？”他说着向瓦尔德伸手。对方哈哈大笑，把武器递给了他。

    奎斯抬掌推矛，流畅地把它投向冲来的那名兽化人，它发出一声窒息的哀鸣，随即倒在地上。瓦尔德赞赏地点点头。“您的这个本领不在集会上表演投矛简直就是浪费，”他念叨着，“我瓦尔德可是对您印象深刻！”

    奎斯什么也没说，甚至还抬手制止了几名想要拔剑的阿尔卡扎亲卫队员。瓦尔德皱起眉头，脸变得更像猴子了。“但瓦尔德不是特雷卡或赞喀则。我们瓦尔德领的人各个骄傲，要想让我们与您同甘共苦，只靠赠送礼物是不够的。”

    “我知道，”奎斯说，“如果礼物都不起作用，那刀剑呢？亲爱的瓦尔德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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