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渭水秋色(2/2)
作者:情何以甚
    当初在黄河之会上,李一以打破修行记录的姿态横空出世,压得诸国三十岁以下最强者,无人能有颜色。

    计昭南、夜阑儿、慕容龙且、苍瞑、黄不东,哪个不是当世天骄?哪个不是道历三九一九年之时,几大霸国无可争议的“最天才”?

    同样获得无限制场正赛名额的丹国张巡和宋国辰巳午,也都是抱着一鸣惊人的决心、付出远胜常人的努力,才能走上观河台,验证自己的力量。

    但这些人,全部都没有登场。

    正赛一场未打就结束。

    李一豪言一剑对所有,一剑定胜负,却无人能接。

    这是“天下李一”的由来,他剑未出鞘,已是绝对的主角。

    姜望走通最艰难的夺冠路,赢得最精彩的胜利,才有资格与他并称魁名。

    但当时的那些天骄们,真的都被压服吗?

    彼时都有鸣鞘声。

    彼时的计昭南曾说,以众凌寡他不屑为,以神临战洞真他不能为,但等到登临洞真,他会挑战李一,再继观河台未成之战。

    这话其实不被当真。

    人生在世,谁没说过几句场面话?

    李一是人族历史上第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真人,他是注定要镌刻在修行丰碑上的人物。

    任何人在他面前避让,都可以被理解,能够被体谅。

    但彼时说出那句话的人是计昭南。

    骄傲孤绝的计昭南。他自己说过的话,他绝不肯吞下去。

    所以他是真的要挑战李一。

    这是一场生死不计的挑战,自黄河之会至今,已备战八年之久。

    他来虞渊,正是在做最后的准备!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都是一场必输的,甚至必死的挑战——计昭南落后了太久,而李一完全没有留手的理由。

    或许很多人也都无法理解,八年前的一句放言,真有那么重要吗?值得计昭南如此交付?他好不容易才证就真人,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就这么放下一切,跑去跟人拼命,实在是看不到什么意义。

    但那些无法理解的人里,肯定不包括重玄遵。

    因为这也是他会做的选择。

    “在聊什么呢?”

    白袍一展如云飞,计昭南已经落在城头。

    这个问题好像在同时问两个人,但他恰好站在王夷吾和重玄遵中间,面对着王夷吾,背对着重玄遵。

    重玄遵也刚好扭过头,看向长城外茫茫的远处。

    这两个一身白的家伙,倒似生怕被人混淆了似的,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在聊他们干戈军的新军阵。”王夷吾一板一眼地道:“王肇将军实在是很会练兵,方才那轮攻势里,他以战代练,明显是在试验新战法,新兵的死伤却很少,而且成熟得很快。”

    大凡天下强军,基本都有大量的备军,以便随时填补。

    用当年九返侯的话说——“人能死尽,旗不可折。”

    盖因每一只天下强军,都是国家支柱,亦是将帅荣辱根本。不能保持最强战力,旗号就会被裁撤。

    所以在战场上练兵的能力,就很见重要。

    像王肇这样的统帅,麾下强军是极有厚度的。在高烈度的战争里,往往能够走到后面。

    计昭南当然知兵,他也无法否认重玄遵的军事能力,遂只赞道:“小王将军有心了!”

    身为大齐军人。对修罗军队的研究不曾懈怠,对秦、黎强军的观察,王夷吾当然也没有错过。

    他看了看计昭南:“计师兄今晚还要出狩么?”

    人族虽然整体保持守势,但也不是说就站在城头不动了。偶尔也会开关冲锋,或为练兵,或为打乱修罗部署。

    像计昭南、重玄遵、王夷吾这样的,更是常常飞下长城,独身游走,到处追逐修罗强者的踪影,他们称之为“出狩”。

    迷界被封印了,所以才有齐天骄组团跑到虞渊来历练的情况。

    这自然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我大齐帝国赢得了海疆的胜利。可以腾出人手来到处溜达,如何不是东国之威风?

    “出什么狩啊,又?”

    黄不东双手笼着袖子,缩着脖子,微弓着背,瑟瑟发抖地从远处走过来。有气无力地道:“我说你们能不能休息几天?我都很久没有睡回笼觉了。”

    他跟这些人实在是耍不到一起去,一个个的太喜欢玩命。早也出狩,午也出狩,晚也出狩,不说“三天一休、五天一沐”,怎么也得一旬休一天吧?

    这群王八蛋,是眼睛都不带眨的。不是在厮杀,就是在厮杀的路上。

    身为秦国天骄,在秦国的地盘上,他又不能不跟着,弱了大秦勇士的威风……实在是恨死了这些人。

    计昭南瞧着黄不东:“冬天还没到呢,你都穿上貂了。”

    黄不东顺势就靠在了城垛上,蔫蔫地道:“没两天就是孟冬了,正好翻到了就穿上,免得到时候找起来麻烦。”

    计昭南问:“秦至臻呢?”

    秦国不全是懒汉。像秦至臻、甘长安、卫瑜他们,出狩就非常积极。

    尤其是秦至臻,不管是谁出狩,不管什么时候喊他,他都半句废话没有的跟上。堪称秦国出勤第一人。

    黄不东瑟缩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收到一封信,突然就走了,说去去就回——这也去挺久了。”

    他扭头看向重玄遵:“是不是你们太虚阁有什么事啊?”

    重玄遵将视线从茫茫的关外挪回来,晃了晃手里的酒坛,略听其声,淡笑道:“还没到开会的时候。”

    “你们太虚阁,平时就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吗?”甘长安袖里藏刀,在城垛上挪移,倏远而近。

    “挺少见。”重玄遵淡淡地道:“这世上没有多少事情,是他们自己不能处理的。”

    计昭南眺看远空的巨鹰:“皇夜羽近来是愈发嚣张了,贞侯不打算给他一个教训么?”

    “咱们年轻人还是管年轻人自己的事情吧。”卫瑜便在此刻仗剑而来,笑道:“过来的时候我听见他们军营里在争论,说哪个天骄最威风。”

    黄不东仍然笼着袖子,缩着的脖子却拔了出来。

    计昭南拿出一块白布,轻轻地擦拭枪锋。

    重玄遵淡然地喝了一口酒。但忽而剑眉一挑,扭头看向虞渊长城的另一边。

    “那是什么?”王夷吾问。

    众皆转头,恰看到远远一道青虹,挂空而来。好像遥远过去的一道桥,横贯时光,连接到了现在。

    “散了散了。”

    刚刚才凑到一起的这群人,顷刻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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