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项南方对他的阴阳怪气十分不满,做了三四年副主任扶正,和一年不到就扶正,绝对是两个概念,她不信这么简单的道理当哥哥的会不明白。
项北方还要就林跃的职位发表意见,项父瞪了他一眼。
事实证明,这比项南方的嗔怪管用多了。
他不再挤兑林跃,却不代表会善罢甘休。
“爸,这画怎么连落款都没有呀?”
林跃和项父的手握在卷轴上,项南方手里捧着一个装画的盒子,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准女婿的登门礼。
无论是项父、项母、保姆,都听得出项北方话里话外的轻视,不过项父这次没有呵斥,因为他也搞不懂手里的东西是个什么情况。
有句话叫“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好歹乔一成也是进过央视的人,记者嘛,倒也称得上见多识广,第一次拜会未来的老丈人,总不至于搞个残次品应付事。
“小乔呀,这画工十分精湛,看得出不是一般人所做,可是这落款……”
项父喜欢书画,对于作品质量心里自有一杆称,他想不明白的是,这幅画一看就不是废稿,属于精心之做,可画纸上没有落款,没有印章,就是简简单单一幅画。
“哦,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有一次借调到文艺组出采访任务,到了央美跟一位长者相谈甚欢,临行前我送给他一幅字,他回给我一幅画。昨天跟南方商量今日事宜,她说家里什么都不缺,我想起书房抽屉里正好有一幅从北京带过来的国画,想着不如借花献佛,送给伯父。俗话讲艺术无价,知音难求嘛。”
话说的很含蓄,也可以说是点到为止。
既然是央美的长者,那一定是有学问的大家,不盖章,不落款,想必是不愿意看到这幅画的人把它和画家的名字……准确的说是金钱联系起来。
不对。
项父脑海闪过一个有点匪夷所思又合乎情理的想法,乔一成说他送了对方一幅字,对方回给他一幅画,要知道国画大家的书法水平多数不差,什么样的字帖能让央美长者必须回礼呢?
“小乔啊,你说的赠予央美长者的字帖,不知出自谁手?想必也是大家作品吧?”
“呃……”林跃稍显局促地看了他和项母一样:“不瞒您说,字是我写的。”
“你写的?”项父还没说话,项北方阴阳怪气地道:“行,有几分胆魄。”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人,实际琢磨一下会发现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项北方的意思是他脸皮太厚了,居然敢送央美长者自己的字,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哥。”项南方十分不爽他的态度:“一成的字本来就写得很好看。”
项母也在一边帮腔道:“听说小乔毕业于师范学院,读完硕士后考进电视台,这字嘛,肯定是不错的。”
项北方有些不满老妈的态度,她表面说师范生练得一手好字应当应分,是不是还有讽刺他的电大文凭不值钱,警告他别再乱说话的意思在里面?
这时项父问了一个问题:“那幅字写的什么内容?”
林跃感觉有些好笑,心说这老头儿可真是够清高的,明明很想知道那位央美长者的身份,却又怕给他留下虚荣、好名,书画爱好动机不纯的印象,一直在旁敲侧击试探他。
“哦,是唐代文学家刘禹锡的《华山歌》。”
项父听说心中一动,把手里画作卷起来:“小乔,来,你来……”
说话的同时朝里面房间走去。
林跃看了项南方一眼,慢步跟上。
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紧贴北墙和东墙的两排书架,中间有一张宽阔的书桌,上面放置电话、台灯、笔架等物。
很明显,这里是项父的书房。
“来,南方,研墨。”
吩咐女儿一句,老头儿把手里的画作重新打开,平铺到书桌上。
“小乔呀,这画既然是你拿过来的,我看不如由你做个题记怎么样?”
林跃推辞道:“伯父,这就……不必了吧。”
项北方冷笑道:“怕了?”
项南方冲他急使眼色,嫌他这种时候了还谦虚低调,不争不辨。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准女婿,面对未来的老丈人,当然要积极展示自己,那样她爸妈才能更放心两人在一起不是?
“好吧。”
他接过项南方递过来的毛笔,走到那幅画前面,在右上角写了两个字------“峥嵘”。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笔势如龙,遒劲有力,和旁边的华山南峰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项父默然。
他不是那种骨灰级书画收藏家,但是作品好坏还是能分清的。赞赏之余又想起一件事,对于这幅画的创作背景,顿时恍然大悟。
“挺好的一幅画,你这一题字,就不值钱了。”
古画配后世名家的题跋,可以抬高作品的价值,当代佚名作家的作品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么一搞,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掉价!
项北方话音才落,项父眼中怒色一闪。
“你懂什么!赶紧走,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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