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后。
深秋的气温越来越低,即便是抗冻的年轻人也穿上了毛衣和长款外套,河边再看不见玩水的小孩子,只有一些向南迁徙的小燕偶尔落下,在无人的浅滩补充水分。
亭林镇的主街上人来人往,卖裤子的福建人不断地招呼顾客进店看他新进的服饰,拉面店的老板坐在门口刷碗,大盆里飘着泡沫和油污,擦碗的布有点脏,看着倒胃口,不过现在是下午,还没到饭点,没几个人在意他。而陈老师挎着手袋跟一个中年女子说话,不时哈哈大笑,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这条街依然繁忙,每个人做着该做的事情,并没有因为黄志强的死,六一的被收监,以及徐正太变成瘸子有什么改变,非要找出点变化的话,那就是录像厅关门了。
也不是真关门,有人住,但是不营业了。
“阿正,阿正……我今天见到金所长了。”
还没到门口,徐太浪就不断地喊亲爹的昵称。
他刚才去派出所找金所长了,目的嘛,很简单,想要了解一下六一的情况。
用金所长的话讲,六一在里面挺好的,不过这件桉子不好办,少说也得判个四五年,毕竟这小子拿剑砍伤别人的腿,还把黄志强给杀了。
仔细想想,这挺正常的,放在二十年后,遇到绑架的情况不报警求助,选择暴力反击致人死亡,即使有正当防卫的因素在里面,也得判个两三年,而现在是1998年,刑期翻倍没毛病。
“阿正……”
他推了推门,没怎么使劲就开了。
门没锁。
可是屋里静悄悄的,唯一在动的东西就是微尘在阳光下浮浮沉沉。
记录收保护费情况的记事本放在桌子上,旁边是别人退租的录像带,一部周星驰的《赌圣》,一部林青霞和元彪合演的《六指琴魔》,再往右是一条银链子,应该是徐正太脖子上的那条,听说是小花送的。
徐太浪推开通往库房的门,发现里面也没人,接着走到联通放映厅的窗口张望,同样没有发现。
去老宅拿东西了?还是去找小花了?
他摇摇头,走到货架前面坐下,手在记事本上拍了两下,忽然发现记事本和桌面中间夹着一张信笺纸,便拿出来放到眼前展开。
“阿浪,我走了,别找我,可能三个月,也可能半年才会回来,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正太帮到底应不应该继续下去,以后再发生类似六一的情况该怎么办。其实昨天我去见叔叔了,也就是六一的爸爸,他妈打了我两个巴掌,还骂我是小瘪三,怎么不去死,我觉得她没有说错,我就是一个小瘪三,根本做不成杜月笙那样的人。还有小花……我伤了她的心,让她失望了,就算不想承认,我在别人眼中也是一个瘸子,所以,姓林的赢了,但是我想请你帮我个忙,那就是照看好小花,如果那个家伙敢欺负她,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哦,对了,现在你是正太帮的老大了。”
阿正走了?
离开亭林镇了?
徐太浪又读了一遍,发现没错,是这个意思。
这封信写的……有点语无伦次,意思表达得说清楚也清楚,说不清楚也不清楚,因为内容很散。
徐正太一走,正太帮就剩下他一个人,还老大?这特么过家家也玩不起来成么。
还有托他照顾小花的事,他怎么照顾?以什么身份照顾?小花真要和林跃在一起,“大嫂”都叫不出口了好么,更不要提吃不了兜着走的说辞了,他拿命去给林跃吃啊?
不过这样也好,出去散散心,或许就能认识张素贞了呢。
冬冬冬~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他刚要说今天不营业,请回去吧,抬头一瞧,居然是林跃。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林跃走过去,往桌沿一坐,一面摆弄桌上的录像带一面说道:“徐正太走了对吗?”
徐太浪皱皱眉,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林跃说道:“我知道你配合我拆散徐正太和小花是为了成全你妈张素贞,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打听她,不过都没有结果。”
“姓林的,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知道张素贞在哪儿。”
徐太浪站了起来:“在哪儿?”
林跃说道:“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