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这可有些犯忌讳了啊。”吴道南笑了笑,“各部主官怕都不太满意吧?”
“嗯,不过他也没深问,更像是一种姿态,平易近人嘛。”吴信童想了想道。
“唔,也在我意料之中,那就让紫英好生去熟悉了解吧。”吴道南笑了笑,“紫英做事这般沉稳,倒也让我放下心了,我倒是担心他急于事功,那才是不智。”
吴信童也捋须点头:“五州二十二县,冯大人要慢慢熟悉下来,这可要花些时间,我听闻他在永平府去便是一州一县逐一跑到,了解情况,倒也沉得住气,不过永平府只有六个州县,而咱们顺天府却是二十几个,他却要有些精力耐性才是,……”
“由他去吧。”吴道南有些悠闲地访查茶盅,“梅之烨那边,你多接触一番,据说冯紫英纳了梅家退婚的薛氏女为媵,倒是一桩令人好奇的妙事儿,也不知道他们两位见面之后可否尴尬?”
吴道南和吴信童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就在吴道南和其幕僚冷眼旁观着冯紫英走马上任之后的所作所为时,冯紫英的确也如他们所言那般中规中矩地开展着“调研”。
按照现代官员走马上任的做法,这就是调研,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座谈了解,通过谈话,既了解每个部门工作内容和情况,同时也通过谈话来了解分析官员们的状态心态。
这和这个时代的官员们的通行做法略有不同。
这个时代的官员走马上任,更多的是直接召见自己下属,然后再提出自己的意图想法,让下属们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做事,至于说中间有没有什么差池和不妥,那都是在做事过程中再来慢慢解决,而事前调研事后总结都不属于常态,反而容易给人一种谨小慎微或者缺乏魄力担当的观感。
当然,这也不是说官员们就没有任何准备,一般说来官员的幕僚们都会做一些准备工作,但对于征求下属意见,特别是听取吏员的意见,这却是一种忌讳。
不过冯紫英却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了可能有些犯忌讳,所以也很巧妙的是把一些吏员们夹杂在官员们中顺带了解情况,不那么刻意,即便如此,依然招来了一些非议。
回到府中,脱掉公服,冯紫英也感觉有些疲惫。
顺天府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复杂,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可以说这几年里,吴道南几乎就是采取拖的策略,什么事务只要糊弄得过去就糊弄,拖得过去就拖,实在没法回避的事务,那就寻找一个和稀泥的策略来应对,基本上没有拿出多少真正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方略来。
这里边涉及到很多快,从赋役税课到水利设施建设,从城市建设和市政管理,从隐户清理到人口数据,从驿政管理到马政事务,从治安状况到仓粮储备,几乎每一样工作冯紫英只是简单的听一听都能听出许多问题来,可谓触目惊心,让人难以安枕。
这几日下来,冯紫英都有些感觉叶方二位阁老之所以能同意自己来自接任这个顺天府丞,只怕是真的觉得这顺天府再这样下去不成了,而他们又不愿意让吴道南离开,那么寻找一个不会对吴道南地位构成太大威胁,甚至还需要扎扎实实打磨的角色来顶缸,就是必不可少的,自己好来不来的就钻了进来,可谓“相得益彰‘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位置是挑战和机遇并存的,但是却没想到这个挑战是全方位而且难度也超高。
看着丈夫心事重重的模样,沈宜修把女儿放在了丈夫手上,冯紫英眉目间的深沉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看着女儿逐渐舒展的眉目,他的心境顿时好了许多。
“嗯,她今天没有闹腾吧?”
“挺乖的,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沈宜修见丈夫心情渐渐恢复平静,这才靠着丈夫坐下小声道:“是不是公务不顺?”
“嗯,有这个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糟糕。”冯紫英逗弄着女儿的脸庞,“也难怪朝中诸公这么爽快就让我坐上这个位置,没准儿就是要等我碰壁,甚至闯祸好让我下野呢。”
“真的?”沈宜修吃了一惊,一下子坐直身体,“有那么糟糕?那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遂了他们的愿。”冯紫英嘴角微微翘起,“要想让我低头,那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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