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鹲
“秋生,来坐。”
“恭喜大人。”傅试也是满脸喜色,但是喜色也带着几分忧色。
喜的自然是冯紫英得当大用,吴道南走人,朝廷却不派府尹,而让冯紫英主持府中事务,这分明就是看好冯紫英了,也许这么办好几桩事儿,就让冯紫英署理府尹也未必不可能。
但对傅试来说,却也有一忧。
贾政出任南京伪朝光禄寺卿,而他却是贾政的门生,京师城里众所周知,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对他发起攻讦了。
现在朝廷还未对这些拂逆武勋们动手,但是傅试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而且越是这样拖,越是意味着要严惩,大周朝的规矩傅试还是懂一些的。
“秋生,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就生分了。”冯紫英摆摆手,“现下朝廷分派给咱们的事儿才是最麻烦的,如果做不好,你我都交不了差啊。”
傅试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大人,下官倒是很想替大人效命,就怕……”
“哦?”冯紫英看了一眼傅试,立即明白过来对方的担忧,不在意地摇头,“秋生若是担心那些,就大可不必了,贾家是贾家,你傅试不过是政世叔的弟子,却不是他的儿子,你是朝廷的官员,你这个通判是吏部给的,和贾家无关,再说了,要这么论,我还娶了王子腾妹妹的女儿,纳了贾赦的女儿为妾,这岂不是更脱不了干系?”
“大人,……”傅试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朝中诸公还不至于那么昏庸,这等关系若是要论起来,朝里朝外就太多了,同乡,同学,同僚,怎么论得过来?”冯紫英宽慰对方,“论迹不论心,南京伪朝中官员几个没和朝中诸公有关系,但不影响大家的立场,只要心向朝廷,老老实实替朝廷做事,那就是好的。”
“都像大人这般开明通达,我们心里也就安稳了。”傅试心里稍安。
冯紫英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能代表朝廷的态度,他的座师是阁老,还有一个都察院右都御史的师长,可谓靠山深厚,自己又是北地青年士子领袖,自然不担心这个,自己如何能与其比?不过对方这么说,肯定也是知晓上边的态度才是。
“好了,秋生,你就放下肚子里那颗心吧。”冯紫英瞥了对方一眼,“我交代你的事情才是正经,你这段时间跑了一圈,情况怎么样?”
“一言难尽。”傅试苦笑,“总的来说,各州县都还是按照府里要求做了,但是情况各不相同,差异很大,有的就是纯粹敷衍了事,选了那么几千亩偏远山地,不太上心,也有的州县做得不错,比如通州和丰润,漷县也还可以,基本上种植面积都在万亩以上,但基本上都还是选取的土质不佳的山地和滩地,但因为县里重视,农户也就比较上心,比如在种植前的上肥做得周全,所以产量都还过得去,……”
“那第二季已经都落实下去了么?”冯紫英也知道可能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别看自己在府衙里一言九鼎,但是在州县,自己的威信还远远不足。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州县里边的知州知县們,基本上都是进士出身,而且多是自己前辈,永隆二年的,还有更早的元熙四十二年的,这些人内心难免都会对自己有些不服气,纵然表面上都还得表现出一份尊敬,但是骨子里只怕就要另说了。
这也会直接体现到府衙里许多工作的安排上,工作布置下去,州县执行上就会有体现出来,若是认可你的这些安排,恐怕州县里还会认真一些,如果不认可的,那就要看你这个府尹府丞对下边州县的掌控力了。
吴道南这么些年几乎连州县都没怎么下过,自然在州县下边就几乎没有建立起什么影响力,而冯紫英来的时间太短,加之本身资历也不足,所以也一样不太受下边人待见。
这土豆和番薯的种植虽然徐光启在天津卫那边已经试种了好几年,要说面积也不算小,但主要还是利用军屯的田地,地方上接触并不多,是有意宣传上还是有所欠缺,所以顺天府的州县都不太了解,更谈不上支持了,毕竟这还是得花心思,而且用那么多土地,哪怕是贫瘠的山地丘陵,那也是地,还得要投入人力和粪肥。
通州那边是因为房可壮的渊源,丰润则是因为与刘思诲的渊源,所以这两位都还算支持,漷县则是因为郑氏一案之后搭上了线。
总而言之,顺天府下边二十多个州县,冯紫英还远无法控制影响,所以这才想要将贺逢圣、范景文和吴甡划拉到自己这下边州县来干几年,有几个县能给自己撑起场面,对周边州县也能发挥出一些影响力,那自己这个顺天府丞就要好干得多。
“第二季也落实下去了,虽然下官也督促过,但是效果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吧。”傅试有些惭愧,下边州县有不少都是人脉深厚的,在朝廷里边都有靠山,自己一个通判下去,许多州县官态度都很冷淡,特别是推广种植土豆番薯,更不受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