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阿</span> 几天下来,好几次本应该做成的生意都黄了,这让殷悦烦不胜烦。
钱没花出去多少,闲气倒是没少生。谁能高兴啊?
最关键的是,她知道不能这么白忙和下去了,否则就是坐失良机,错过低价吸货的好机会。
因为其他的生肖票都比鼠票抗跌,那恢复起来肯定更快。
为此,她决定不能再市场上公开露面了,打算学学罗广亮她们,单独约见商户私下交易。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就这个时候,林小芬来家里找她来了。
原本,殷悦还以为林小芬亏惨了,不是来借钱,就是来诉苦的。
可没想到,林小芬居然声称又撞了大运,带来了一笔大生意,问她愿意不愿意做。
说完林小芬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杂志大小,上面是一张油墨印的表格。
左边是品种,右边是数字,看样子是库存的数量。
殷悦才粗一看就吓了一跳,因为这张表格,居然是保定集邮公司库存积压的商品。
看到第五行的时候,殷悦不得不揉一揉眼睛,又从第一行开始看起。
因为内容实在是太惊人了。
起初的几行,写的是“运动”普无号女拖拉机手5分,1200版。
“运动”普无号解放军10分,800版。
“运动”普无号农民4分,1500版。
“运动”普无号炼钢工人1元,230版。
再看第五行,殷悦简直叫出声来,她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运动”邮票文7伟大领袖诗词第一图“伟大领袖在写作”,2300枚。
“运动”邮票文7伟大领袖诗词第二图“沁园春长沙”,1470枚。
“运动”邮票文7伟大领袖诗词第十一图“浪淘沙北戴河”,3040枚。
“运动”邮票文7伟大领袖诗词第十二图“清平乐会昌”,2700枚……
再往下看时,殷悦手里全是汗,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敢情这张表格所罗列的基本都是“运动”期间国家发行的邮票,而且都是单枚的邮票。
如今这些票因为年头久,都涨了不少。
尤其是“文1至文19”这样成套的邮票。
哪怕刚刚经过大跌,依然要比票面价值高个十几二十倍。
但这是成套的邮票,这么零散的货,可不好准确估价。
殷悦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林小芬,林小芬立刻会意,马上说明来路。
“怎么样,全是好东西吧!我叔叔的一个老战友现在保定集邮公司当库管头儿,他们称之为小库。这些东西是‘运动’期间各市县邮政仓库里上缴来的!都是以前的库底子!”
“过去的老领导脑子死性,卖不出去就留着,一留就是小二十年,谁都不敢动啊!现在他们老领导见马克思去了,这不,新领导一上任,就要处理清算这一批小库的邮票资产。”
“我叔叔的老战友自然要负责这事儿,听说京城邮市挺热闹,他押车带货来了这儿。人一来就先奔我叔,还问我叔有没有门路。我一听说这事,就揽过来了。他们根本不懂行情,就打算按票面价值平价出手,你说是不是该着咱们发财?”
殷悦听了心里激动极了,强自镇定,沉着盘算。
“那这里面的利润可真是太厚实了。可保定也是个大城市。他们又是邮政部门的。这么多年,难道就没人懂得这些邮票早就已经涨得高高的了?按票面价值出手,那也太傻了吧?”
林小芬笑了。
“我说小悦啊,你是有所不知呀,首先‘运动’结束后,各大城市的集邮公司尚未成立,所有的邮票都直接调拨到邮政窗口,后来各大城市成立了集邮公司。”
“可是库没有东西呀,于是邮票总公司每年调拨不少邮票过来,然后给政策从下面的市县邮政库房里补充一些。就这样,他们才有了自己的库底子。所以这保定集邮公司,满打满算,历史没几年。他们哪儿的人,当然懂行情也就不多。”
“其次,各自为政是咱们的体制特色,要亏也是亏公家钱。谁会心疼?何况这笔生意,账目绝对做的平。价格高低是外头的事儿,没人会多嘴多舌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公家办差,其实需求很简单,一是省事,图个舒坦。二是有点好处,跑外差的不至于空手而归就行了。”
“不过,这事儿现在到我手里了,我要找人接这货,就得从中拿好处了。这个你应该能理解?不会见怪吧?”
林小芬说完,目光凝视着殷悦,似乎有点担心。
殷悦当然不会见怪了。
“应该,应该,那你打算要多少?做生意嘛,都要有钱挣,你挣不到钱,我这心里也不会痛快的。”
林小芬似乎有所触动,顿了一顿,既诚恳又动情的说。
“好吧,我就直说了。我一知道这事儿就先告诉了你,因为这些货,按票面价值差不多有三十多万。我们肯定吃不了全部的,那能吃下多少就吃多少。肯定捡好的吃。”
“我觉得这些货吧,最有价值的就是市面上比较少见的‘运动’单枚票。出手就是十几倍的利。但这些品种市场上买家差价大,尤其是数量这么多,需要长时间消化。总之,我觉得这笔生意,最起码能让本金翻六倍。”
“按理说,我要分走你一半的货,是应该的吧?可冲着咱们的关系,我愿意只拿三成五的货。就算为了头几天的不愉快,我给你道歉了。你觉得怎么样?愿意接受吗?”
这个报价,殷悦听了差不多是受宠若惊,相当感动。
她知道林小芬应该亏钱了,冲着交情,还能主动让她这么多的利,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这事儿急茬的,咱们可得快啊。顶多一两天,你准备好了,我就带你去见我叔叔的战友,咱们赶紧付钱拿货,省的夜长梦多。”
“这不是我着急,主要是我叔叔战友着急。你也知道,小地方的人没什么耐心,他等不了几天就要回去,就想尽早看到问题解决,好拿钱。我怕几天没动静,他再找别人。”
“如今我是用答应送一台彩电给他,吊着他呢,拖不了多久。最迟后天,我就得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别人了。”
听了林小芬的补充,殷悦的头点得就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好的,我明白,那我明天尽量凑钱。一准备好我就给你电话。小芬,我太感谢你了。有好事你总想着我,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就这样,殷悦开始带着满怀期待,全力为这笔大生意筹钱。
货物来路正,价钱便宜,利润丰厚,熟人牵线搭桥,到时候一手钱一手货,还有什么担心呢?
她的存款,她的当月工资,全放进去了。
甚至她还在邮市上出手了刚买进没多久的生肖票。
看着只知道模仿她的那些人这回终于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报复性的快感更增加了她的期待。
准备好九万四千货款的当天晚上,殷悦联系过林小芬后,为了即将到来的交易得整宿没睡。
次日临近中午,当她带着一大包钱和林小芬见面后,一起坐在一个饭馆里等候和那位保定集邮公司的负责人见面时。
她甚至已经乐观的盘算起,怎么把货运回去,然后怎么销货,怎么囤积,再之后要不要买件貂皮大衣维护下友情,好好谢谢林小芬了。
然而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五分钟后,才坐下刚喝了一会儿茶水,殷悦就发现肚子不对劲!
内急!而且是那种突如其来,急得火急火燎,片刻不敢耽搁的内急!
于是,她交待了林小芬一句,匆匆忙忙跟饭馆的人打听了下厕所的大概位置,就跑到饭馆外面去找厕所了。
又是几分钟后,等她再回来,犹如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那叫一个透心凉呀!
只见她们刚才坐过的地方,除了桌上温热的茶水,就只剩下了凳子上她的外衣和皮包。
至于装钱的大提包和林小芬都已经不见踪迹了。
殷悦起初还不敢置信自己被骗光了身家,掉头去问饭馆的人林小芬去哪儿了?
她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认为她们等的人已经来了。
或许人家有什么事儿特别着急,和林小芬一起出门去找自己了。
可很快,她就确认了真正的事实。
她疯了一样拿着衣服和皮包跑出了饭馆,四处拼命找寻林小芬的踪迹。
可人流涌动的大街上,她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这一天,中午临近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就在这条大街的十字路口。
所有经过这里的人们,不管是开车的、骑车的、还是步行的,包括岗亭里的交通警。
他们都听见了一声犀利的尖哭声,就像是大白天出现了鬼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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