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过初一(1/2)
作者:镶黄旗
    想必只要是华夏的土地上,无论按照哪个地方的年俗,过除夕都得守岁。

    不过通常来讲,谁也不文绉绉地说这个词儿。

    尤其是孩子们,一般都叫“熬夜”。

    以能熬一个通宵,不眨目眼儿,看到早晨的太阳了,那才算英雄!

    而且谁都清楚,熬到十二点容易,熬到大天亮难。

    盖因此举严重违反了人的生物钟,与人正常的生理需要相悖。

    尤其是凌晨四五点钟。

    这个时候人最困最乏,是瞌睡虫漫天飞的关键当口。

    即便是有心当英雄,但到了这个时间点儿,真能熬过这一关的也是聊聊无几。

    往往功亏一篑的情况倒是多有发生,肯定还是打着哈欠洗漱上床者居多。

    不过这一年,那些跟着宁卫民去日本打拼回来的职工们,及其家属们。

    大多数人却轻而易举的过了这一关,被动的当了一把真正的英雄。

    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的家庭都发了笔洋财啊!

    好嘛,想想看,拿的最少的人也从宁卫民手里分了五十万日元啊!

    折算成人民币就是好几万啊!

    在这年头,这样的酬劳那已经不是高的吓人了,而是高的要吓死人!

    谁都知道,这年头京城机关单位捧“铁饭碗”的,一个月工资才百八十块钱。

    这可是一般人半辈子的收入啊!也太多了!

    更别说坛宫饭庄原本就已经属于高收入的单位了,普通员工的收入能超出同行业的好几倍。

    尤其跟着宁卫民出国的这些人员更是有额外的劳务补贴。

    实话实说,谁也没想到,她们的丈夫或者儿子,去了趟日本,该拿的报酬都已经拿了,宁卫民答应给的都给了。

    临了临了,到了年前居然还发下来这么大一笔奖金!

    而且还是纯粹的外汇!

    要说让这些家庭陡然而富,这一点不夸张。

    那自然而然,连挣钱的职工,带着沾光的家属,谁都激动得一宿没睡。

    恐怕就是他们吃安眠药,药效也是要打折扣的。

    不为别的,心里不踏实啊。

    这事儿放谁身上,不觉得心里发慌啊。

    有的家庭,全家老小都绑一块儿攒下的多年积蓄,都还没这么一笔奖金多呢。

    自然让人难免胡思乱想,真要踏踏实实睡得着反而怪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就因为宁卫民的慷慨大方,这一宿,比起往年来,京城多了不少被动守岁,能熬到大天亮的人。

    当然,与去年相比,更明显的,还是这一宿燃放的鞭炮数量也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改革成效显著,大家今年的小日子过的都不错。

    这诺大的京城很有点普天同庆,歌舞升平的意思。

    尤其临近午夜时分那爆竹简直像开锅似的,响起来就不分个数。

    只听“砰!砰!砰!”,轰雷击浪,响成一片。

    夜明珠,闪光雷,五彩缤纷,二踢脚,老头儿花,纷纷腾空,照得天际明亮。

    马家花园周边的大小住户,就没有不放的,一直放到了凌晨一点钟才算逐渐消停。

    这是什么气势?

    因此即便是没了声响,烟雾也没能很快散去。

    胡同里的纸屑,厚的更是跟积雪似的,踩一脚,能把人的鞋给埋起来。

    这景儿别说松本庆子从没见过,连想都想不出来。

    以至于让她激动带兴奋,大半夜居然冒着风,在当院看了多半个小时满是烟花璀璨的夜空。

    与此同时,也给宁卫民、罗广亮还有沈存这三个大男人忙和的够呛。

    因为天干物燥啊,这些爆竹烟花又没长眼,真打在树梢掉进马家花园。

    或是一个没留神,谁的二踢脚在院儿的空中炸了,有烟火苗儿掉了下来。

    兴许就是一场走水的火灾。

    所以这仨人拿着铁锹和扫把,而且人手一个大手电棒儿,就跟联防队似的,午夜里在黑不溜秋的花园子里巡了俩小时的院子。

    一直等到大部队燃放爆竹的高峰期过去了,他们才算回屋能暖和身子了。

    别说,还真不算白忙,在院儿南处,他们拍灭了一处烧着荒草的火。

    否则恐怕弄不好就得乐极生悲了。

    这也算是家大业大的弊病吧,属于一种常人肯定体味不到的富贵烦恼。

    反正经过这一夜宁卫民是又察觉到了马家花园的一个弊端——照明设备的落后和不足。

    看来,下一步对花园子还得再花钱完善完善,给院子里装上些路灯才是,否则到了晚上就是黑黢黢的看不见东西。

    第二天,1987年1月29日,正月初一,农历丁卯年第一天。

    按照老礼儿,这天要早起,张庭灯,点香烛,燃放鞭炮,祀神,祀先,遍拜尊长。

    还要衣冠一新,不汲,不扫,不乞火,不动针剪,停市歇工。

    不用说,对于宁卫民来说,早起肯定是没戏了。

    毕竟睡得太晚了,其他的倒是可以遵守。

    要用他的话把这天的内容直白地解释一下呢,就是吃喝玩乐不用干活。

    所以这才是过年的真正魅力,要不人人都喜欢过年呢。

    一年也就这么几天,能光明正大的犯犯懒骨头。

    只是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是回家过年,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又尚未成婚。

    哪怕天上掉下来个四姑姑,让他们俩的婚事在康术德这儿已经算是默许通过了。

    那今儿个过了交子,两个人也不可能钻一个被窝的,连在同一个屋睡都不成。

    因为用老爷子的话说,这叫苟合。

    甭管他们在日本是什么景儿,在这儿对老辈儿人来说,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宁卫民要敢流露出那么一点想法,肯定会招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拿朱老夫子的“不正而合,未有久而不离者”来训他。

    所以最终的住所分配,庆子只能一个人去睡了北方东屋。

    宁卫民就只好和罗广亮一起陪着康术德睡西厢房了。

    不过好在庆子睡的房间那是原先宋先生给他的日本太太准备带榻榻米的房间。

    从硬件条件上讲,非但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反而会让庆子觉得有点亲切。

    这就好比在日本旅游,她到了一个偏院城镇,睡在一个有历史的旅馆中差不多。

    另外,西厢房的地方也够大,也是好几间屋子呢,足够当男生宿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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