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手里的折子,宋治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却仍是无法掩盖脸上的愤苦。
他怎么都没想到,赵宁竟然可以放着到手的王爵不要。
那可是大齐的第一个异姓王!
这份胸襟,如此气度,若是换个位置,宋治潜意识里都觉得自己比不了,故而免不得又惊又怒,一时无法接受。
良久,他暗自呢喃:“北胡未灭,何以为王......北胡未灭,何以为王......赵宁啊赵宁,你是真的赤胆忠心到了极致,还是心机深沉到了极处?”
赵宁对他有没有很大的忠心,宋治不敢打包票,但要说赵宁对大齐的江山社稷,对九州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那绝对是有一片赤诚。
若非如此,赵宁在国战中就不可能如此卖力,更不可能单人独骑在孝文山血战到最后一刻,险些把性命丢在那里。
无论赵宁到底是什么心思,有着怎样的打算,宋治眼下都不能无视赵宁的要求。
赵宁说得没错,大齐还没到胜券在握的时候,北胡三路大军:蒙哥、察拉罕与博尔术,现在大齐只是败了其中之一。
况且,眼下河北地还有不少驻军、绿营军。
要想打赢这场国战,需要郓州军继续发挥作用。若是赵宁被王爵诱惑,甘愿让出兵权也就算了,他连王爵都可以不要,铁了心要继续统带郓州军,宋治暂时还真不能跟赵宁撕破脸皮。
事情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出了内乱,遭殃的是他这个皇帝的国体。
宋治闭上双眼,痛苦悄然爬满眉梢。
想他堂堂帝王,竟然在一个臣子面前束手束脚,遇事有这么多无奈,真是让人悲愤莫名,恨不得手刃千万人。
但这又能怪谁?若非有这场国战,要不是大齐王师被北胡大军打得找不着北,眼下皇朝离不开赵宁、赵氏,他何须对赵宁忍让?
倘若这还是国战之前,以他继承历代先帝基础,一手创造出来的大势,莫说区区赵宁小小赵氏,天下那么多世家大族,谁不是鱼肉一样任由他宰割?
“草诏,赵宁携功自重,不遵圣命,不听调遣,臣节有失,暂止封王之事,念时局艰难,暂令其仍领原职原军,以观后效!”
说完这些,宋治心情稍缓。
赵宁想要在郓州建立藩镇,担任节度使,他当然不能同意。
既然赵宁口口声声国战大局,那就让他继续担任汴梁北面行营大总管,这样既没有过于威逼对方,又能在国战结束时,顺理成章的让对方交卸兵权。
至于赵宁口中因为战争大局,所以不能调走郓州军将校、削弱郓州军战力的考量,宋治自然不能认同,免得对方的大义之名再度远扬。
他必须给对方安个罪名。
“给贵妃传令,让她亲率各部加紧作战,务必早日将中原的北胡大军尽数歼灭,待她凯旋之日,朕会亲自为她庆功!”
......
燕平。
萧燕看着堂中的木合华默不作声。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对方,但她脸上的痛苦依然浓厚。
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贤王,战功赫赫的一代名将,天元可汗的左膀右臂,在兖州战败了不说,自己还身死道陨,这对王庭是莫大打击,更是莫大损失。
想起曾经并肩作战的岁月,想起小时候对方对自己的照顾与关爱,想起在草原上的欢声笑语,萧燕禁不住悲从中来。
而随着博尔术战没,麾下精锐力量被歼,黄河之南的战局,已经无可挽回,国战至今,天元王庭不是头一次有败绩,但这回不同,那是战略大势上的失手!
影响深远。
“中原大军已无逆转战局、守住城池的能力,撤军吧,让能撤回来的,可以突围杀出来的,立即退到黄河各个渡口,我会派人接应。”
良久,萧燕做出了决断。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近乎是一字一句,仿佛每个字都重达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又仿佛每个字都是一根箭,刺得她的心千疮百孔。
“公主殿下......”牙关都要咬碎的木合华五官扭曲。
萧燕不容置疑道:“齐朝攻占中原后,势必积蓄力量,再攻河北地。中原已经守不住了,河北地绝对不容再有差池,调集大军撤回,加固黄河防线,势在必行!”
木合华无法再开口。
他有心带着援军杀回去,给博尔术报仇,但身为谋士,其实他也清楚,河北地眼下根本没有强力援军。
暂时放弃中原是唯一选择。
时势如此,天元王庭只能接受在中原的失败。
“敢问公主殿下,大汗......大汗何时能够回归?”
末了,木合华抬头盯着萧燕问。
接触到木合华的眼神,萧燕心中的痛苦陡然加重了一倍,那是饱含愤怒与悲凉,充满希翼又暗藏忐忑,还有几分委屈几分哀怨的眼神。
复杂的目光,正如复杂的局势。
萧燕不知该如何回答。
章四七六 中原战毕(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