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勇森一直指望着闵正元能个出面帮忙,但他哪里知道开封府的情况,亦或者说整个河南的形势都很微妙。于成龙也好,闵正元也罢,他们也有自己的考虑。当流寇肆虐中原的时候,朝廷没怎么管,大有抛弃于成龙和闵正元的架势,这二人为了自己考虑,不得不想些别的办法。
眼下跟铁墨交好,远比得罪他要好得多,闵正元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跟铁墨唱反调,更何况代勇森的罪名完全不是诬陷。闵正元不发话,开封府其他官员也不会当出头鸟,就这样代勇森一边呼叫,一边被几名士兵恶狠狠地拖出了知府衙门。这一幕真的很可笑,大明朝哪个监军到了地方不是待遇优厚,吃香喝辣的,唯有代勇森,堂堂礼部主事履任地方担任监军,刚到地方就被安上罪名锁了。
闵正元眉头深锁,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朝廷派遣监军的时候,许多人就有了想法,但是闵正元思虑良久,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甚至没有派人去城门迎着代勇森。代勇森以为是开封府官员不知抵达时日,实际上一切都是闵正元刻意为之。果不其然,这铁督师可不是软柿子,朝廷不给他面子,反手就给朝廷送了份大礼,堂堂监军,说拿下就拿下。
内阁某些人也是拎不清,人家铁督师麾下精锐边军可都是一手拉扯起来的,从军饷到军械,朝廷没出过一分银子,末了,人家剿匪,朝廷还一副不信任的架势,给人家派监军。人家用得着你来管么?那些军中将领肯定会闹事的,只是没想到铁督师竟然亲自下的令。
如今流寇高迎祥远遁,开封府太平了许多,各处官员的心思也活络了许多。开封府看似是闵正元管着,可实际上各方官员都通着关系呢,不免冒出些想法。闵正元不希望手底下的人有太多的分歧,更何况出了代勇森这档子事情,他思索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众人,“诸位同僚,今日本官啰嗦两句,刚才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代大人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但凡有人问起,只有四个字,依法办事。本官知道大家都想博个好前程,本官不是要挡大家的路,只是想告诉大家,流寇虽然走了,但并没有被剿灭。流寇高迎祥所部退走湖广,不会真的有人觉得高迎祥那些流寇会一直待在那片化外之地吧?”
闵正元双目一凛,话不种,落在这些官员耳朵里,却犹如钟鸣,振聋发聩。随着流寇退出中原,大家的心思自然会多,毕竟想要往上爬,就得找好后台嘛。如今一想还真有些心急了,一旦高迎祥那些流寇再来中原,到时候势必又是一片狼藉,到时候靠谁?把铁督师得罪透了,到那时再剿匪,以铁督师的性子,会不算旧账?
这次流寇肆虐开封府,大家头上的乌纱帽还能稳稳地戴着,那可多亏了铁督师出面,否则从闵正元到下边吏员,总有几个人得被问罪。眼下内阁要借机生事,如果站错了队,铁督师暂时是没办法,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很快,有几名官员脸色变了变,冲着闵正元拱了拱手,虽然大家都是表面寒暄感谢,但眼中神色,还是说明他们心中无比后怕。
在闵正元的敲打下,开封府官员上下一体,口风出奇的一致。代勇森没捉拿一事,开封府官员闭口不谈。其实不谈,已经是跟内阁唱反调了。第二天巳时,城南校场人山人海,晋北边军列着整齐的方阵,将一处高台围了起来,高台之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子。
面对千军万马,旁边是一名持刀壮汉,代勇森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刚一上台,心中所有的骄傲全部被打散了,什么文人的傲骨,什么尊严,全都不重要了。他浑身发软,竟有些爬不起来,冲着旁不远处的周定山呼喊道:“周将军,求求你,代某知道错了,求求你跟铁督师说一声,饶了代某吧,代某这就回京.......”
周定山嘴角一翘,不无轻蔑的冷笑道:“代大人,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啊,这不是私人恩怨,不是督师一定要杀你,而是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督师不得已才杀人,以正国法。”
代勇森面色苍白,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此时心中除了后悔还是后悔,怎么当初就鬼使神差的觉得这个是肥差呢?怪不得出京的时候,兵部尚书侯大人的眼神那般怪异,看来朝中那些人早就猜到会有此一幕了啊。濒临死亡,代勇森最恨的竟然不是铁墨,而是点名让他来履任监军的钱谦益。
明知道此行会有危险,为何不出言提醒两句,但凡知道一点境况,他代某人低调一点,来到开封之后先去铁督师那里拜访一番,阐明态度,表示以后不随军,不管事,或许这条命还是能留住的。恨啊,经营了几十年,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不多时,严谨的阵型放开一条路,一行人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了高台附近。这些人便是铁墨、王左挂以及开封府一干重要官员。铁墨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代勇森的嘶喊,点点头,王左挂拿着一纸文书登上高台,大声宣读起来。
文书内容林林总总,记载了代勇森不下十条罪,其中几条罪名那条单拉出来都是砍头的罪过。代勇森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这会儿他不喊也不叫了,没想到这铁墨办事滴水不漏,所有的罪名都是经过详查的。这才几天时间,竟然能将事情查到这种地步,当真是手眼通天啊。
眼看着午时将到,连代勇森都已经绝望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一阵噪杂声,没一会儿李九成黑着脸走了过来,附耳说道:“督师,袁崇焕那厮来了,陈督师还有洪大人跟他同行。”
没多时,袁崇焕、陈奇瑜等人已经快步走过来,铁墨皱了皱眉头,还是上前寒暄道:“几位,你们来的可有些晚了啊。”
袁崇焕刚想说话,陈奇瑜却抢先道:“铁督师久等了,陈某那有点琐事需要处理,于是晚了点,半路上碰到了袁大人,便一起过来了。”陈奇瑜这般说便是在阐明自己的态度,自己只是偶然跟袁崇焕碰到了一起,可不是刻意一起过来帮着袁崇焕的,袁崇焕的态度只代表他个人。
陈奇瑜这么一说,铁墨心中便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递给陈奇瑜一个微笑。倒是袁崇焕,看了看高台上的代勇森,沉声说道:“铁督师,代大人乃礼部主事,朝廷钦点的监军,就算有什么过错,也该送京师由三法司处置,铁督师私设刑堂,当中斩杀,是不是有点僭越之嫌?”
铁墨大皱眉头,心中很是不快,旁边的王左挂适时的反对道:“袁大人此言差矣,僭越?袁大人这么说就有些过了啊。我家督师身为三省总督,手持尚方宝剑,如今代勇森罪名核查无误,督师杀之以正国法,何错之有?”
第437章 唇枪舌剑(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