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头脑浑浑噩噩的不甚清晰,阿妈好像抱着他翻过了窗子,向声音相反方向的原野中奔去。
画面一直在晃动,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像是受潮褪色的水墨画,蕴出一团一团模糊的色彩。
不多时,秋雨已经将他们完全浸透,衣服黏在身上极不舒服,与衣服贴合的皮肤如同感到有丝丝缕缕的小蛇般在蜿蜒爬行。
雨水冰冷刺骨,迅速带走了全身的热量,也一并将他的灵魂冻僵了,他只能紧紧依偎在阿妈怀里,才能稍稍感觉到一丝暖意。
视野那头,约莫三、四丈的距离,五、六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家伙正如同闻腥而动的狼群般,一边呼喝着,一边衔尾追杀而来。
阿妈身为女子,本就跑的不快,再加上怀抱着自己这个累赘,更是拖慢了她的脚步,但是她依然紧咬牙关,拼命向前奔跑着。
忽地,朝牧看见“狼群”中的某个身影高高跃起,猛然间将手中的长条形事物掷了出去。
刀鞘在朝牧视野中急速放大,最终狠狠撞在阿妈的背脊之上,朝牧明显感觉到阿妈的身形踉跄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踉跄了一下,她竟然借着刀鞘的击打的力道,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方冲了过去。
怀抱着阿妈脖颈的小朝牧也同样震了一下,隔着母亲的身体,他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柄刀鞘所带来的撞击力道。
不经意间,他闻到了母亲口鼻间的血腥味,小小的心脏跟随着剧烈的抽动了一下,滚烫的血液瞬间流遍全身,连同冰寒和恐惧的阴影也一并驱散出体内。
他此刻体会到了一种极度陌生的,愤怒的情绪,并且正在以母亲咳出的血液为养料,蓬勃地燃烧着。但就眼下的危局而言,一个十二岁少年的愤怒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追兵还在迫近,朝牧甚至能够隔着夜色看清对方蒙着破布的脸和一双双残忍嗜血的眸子,那是喜好杀人的眸子。
忽地,朝牧耳边响起一串戏谑的大笑声,刚想转头看去,只听“啪”的一声,朝牧余光扫到一柄刀鞘狠狠的抽击在阿妈的膝盖上,刹那间天旋地转,母子二人同时狼狈的扑倒在一片泥泞里,那道戏谑的声音再次传来。
“嘿,臭娘们,还挺能跑的啊!”
朝牧被这一摔,摔的头脑有些发涨,周遭都是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他感觉被一双大手像提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眼前尽是泥水,看也看不清楚,一片混乱中,他摸出一柄贴身放置的小匕首,狠狠向对方刺了过去,但对方仅是信手拈来的随意一拧,匕首就像触电般掉落在泥水里,对方也是毫不客气,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抽在朝牧脸上。
朝牧被打的在空中转了半圈,脑子更是昏昏沉沉的,对方似乎又从泥水中将那柄匕首捡了出来,递还到朝牧手上,朝牧想也没想,拿起匕首便刺,在一片哄笑声中,匕首理所当然的被再次打落,朝牧也理所当然的被再次重重赏了一巴掌。
当朝牧第二次接过对方递来的匕首时,卓仁发了疯似的挣脱了一名大汉的钳制,像一头护犊的母羊般护在了朝牧的身前。
众人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其中一名大汉淫笑着抓起卓仁的头发,一把将她按在了泥水里,并在她的脸上狠狠抹了两把。
再提起来时,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呼哨,有人调笑道,“呦,多俏丽的一个小娘皮,你们看这皮肤水嫩的紧啊,都不太像是咱高原的女子,倒是像那道国娇滴滴的水乡女子。”说着,就要上手去摸。
另一人道,“你没瞧见刚刚护犊子时那股子泼辣劲,定是咱高原女子无疑了”看见之前那人上手欲摸,声音也逐渐冰冷起来,“可别怪哥哥没提醒过你,你这只右手若是还想留着,就不要在大统领过来之前就动手动脚的。”
那人一个激灵,赶忙收回右手,还不忘诚惶诚恐道“哥哥教训的是,哥哥教训的是,小弟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兄弟几个可不敢在大统领面前说些什么啊。”
另一人邪邪一笑,“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真不知道你猴急个什么,大统领玩过之后,总会给咱们兄弟几个留一口热乎的。”
众人闻言,都跟着豪迈的大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氛,而朝牧则再次被人打翻在地上。
......
戌时三刻,骤雨初歇,天空像洗尽铅华的蓝丝绒般坠满了星星,月光像是绸缎一样重新笼罩了大地。
朝牧已经疼痛的有些麻木了,他正半跪在泥水里,大口大口的干呕着,但胃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吐的了。
身边始终环绕着调笑声,朝牧心中想着,“笑吧,笑吧,等会阿爸过来,会把你们这些杂碎都剁碎了喂冢虎的!”
忽然间,似乎有飘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声音混杂在一众调笑声中,有些听不真切,似乎是,似乎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歌谣。
“呦~”
“哥哥我把新衣换哎~”
“妹妹你把嫁衣穿哎~”
“桃花树下不拜堂哎~”
“咱们直接入洞房哎~”
“呦~”
“十里春光不外泄哎~”
“颠鸾倒凤入梦乡哎~”
“妹妹可比娇娘美哎~”
“哥哥采~花~到卧床哎~”
第6章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