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条管道的下面不是无尽深渊。

    也不是另一条喷射着狂暴灵焰，内壁摩擦力近乎于零的管道。

    失重的感觉仅仅持续一瞬，两人就跌入了酥脆松软，如同沙砾堆砌而成的地面，深深陷入进去。

    “这是……”

    孟超听到自己身下传来“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像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伸手一抓，果然抓到了一把大大小小的碎骨。

    低头看时，才发现他和狼王从管道的破损处，跌入了一座好似谷仓般的圆形仓库里。

    只不过，这座“谷仓”里存放的不是稻谷。

    而是堆得高高冒尖的一座骸骨金字塔。

    他和狼王就像是陷入了白色的流沙，在不断碎裂、到处流淌的骸骨碎片中挣扎。

    饶是孟超的神经比他的手指更粗。

    都再次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数以亿万计算的碎骨，并非来源于人类或者兽人的身上。

    那些外观保持完整，巴掌大小的碎骨上面，很明显存在着大型凶兽独有的构造。

    以孟超资深收割者的眼光，稍加分析就能够推测出他们生前的形态，和人类以及兽人都截然不同。

    而且，绝大部分碎骨表面，都生长着玄奥繁复的天然纹路。

    像是被天地灵气或者晶石矿脉的辐射，沁润了数千年，天然纹路上面，还长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包浆，隐隐生出玉石般的质感。

    而当孟超深埋在碎骨之中时，他的生命磁场高频振荡，竟然激发了碎骨的共鸣。

    无数碎骨都环绕着他翩翩起舞，镶嵌在碎骨上的天然纹路，更像是倾注了灵能的符文那样熠熠生辉。

    一束束刺眼的光芒，从碎骨深处激射而出，争先恐后地刺向孟超的图腾战甲。

    “嘶！”

    孟超感觉，周身同时出现了三万六千柄烙铁。

    一道道熊熊燃烧的符文，烙印在他的图腾战甲、皮肤、血肉、骨骼、骨髓乃至大脑皮层之上。

    眼前一花，再次出现幻象。

    他仿佛看到这些碎骨的主人——数千年前，曾经咆哮山林，驰骋原野，和图兰兽人浴血厮杀的那些图腾兽，威风凛凛、凶悍绝伦的姿态。

    庞大如同堡垒的巨象；长度超过百臂的大蟒；周身缭绕着熊熊烈焰，连图腾战甲都能烧融的雄狮；包裹着锋利鳞片，既能如犰狳般缩成一团，又能像刺猬般剑拔弩张的猛虎……

    各种奇形怪状的豺狼虎豹和牛鬼蛇神，踏着狂暴无匹的脚步，组成汹涌澎湃的巨浪，涌入孟超体内。

    孟超再次咬碎大牙。

    但就算牙龈都被咬断的痛楚，也不及碎骨符文深深烙印在他的血管、神经和灵脉之间，仿佛数千年前凶兽的魂魄，在他的细胞深处横冲直撞的痛楚，来得那么强烈。

    幸好，无法用笔墨形容的痛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极限痛苦就变成了极限的欢愉。

    孟超的灵魂仿佛和数千年前凶兽的凶魂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那些凶兽的记忆变成了他的记忆。

    那些凶兽的种族天赋，也变成了他的战斗本能。

    恍惚间，他变成了一头头面目狰狞的凶兽，徜徉在数千年前的尸山血海之间，尽情享受着战斗，杀戮，破坏，毁灭的快意。

    若非脑域最深处，仍旧封印着末日烈焰的炙烤下，龙城同胞们绝望的尖叫，时刻提醒他，绝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孟超简直要在这股杀戮的洪流中，彻底迷失自己。

    他清醒过来，猛烈挣扎。

    终于从骸骨金字塔的深处，刨出一条生路，顺着骸骨堆的斜面，一路滚到了“谷仓”，不，是“骨仓”的边缘。

    因为他和狼王之间，还用“碎颅者”的锁链，紧紧接驳在一起的缘故，狼王也被他带了出来，一起滚到了骸骨金字塔的脚下。

    堆积如山的碎骨，仍旧像是热锅里的玉米粒一样乱蹦乱跳，发出“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的声响。

    从骸骨金字塔里面，还传来了隐约而细碎的嚎叫。

    那就像是无数凶兽的凶魂，向孟超和狼王发出邀请。

    邀请他们再次将整个身体埋入其中，尽情吸收凶兽们压抑了数千年的凶残和暴虐气息。

    甚至，让万千凶兽的凶魂，都搭载孟超和狼王的身体，回到地面，回到战场，以人形凶兽的形态，重新开始一场永无止境的杀戮游戏。

    而孟超的图腾战甲，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着，像是在和这些凶兽的碎骨遥相呼应，准备欣然接受凶兽们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