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接近八点半，于老板和众演员上台感谢过观众后，这场演出就算是真正结束了，观众们井然有序，次第离开。

    回家的路上，李莉莎很认真地向钟小明这个老戏迷请教一些叫好喝彩的根节儿，怎么才能避免喊好喊在腰眼上。

    钟小明也乐得给她说说，还顺带讲一些历史课：“……现在世道清平了，大家的素质也有普遍提升。老年间就有发怪叫的，大致类似于现在听演唱会尖叫、吹口哨那种。前清的时候，这种事归巡城御史和步军统领衙门管，专门蹲官座上逮这帮人……”

    话没说完，中控台杂物格里的手机响了，手机信号是跟车内蓝牙系统连接的，看了一眼中控屏上显示的号码，很熟悉，前女友索佳佳的。

    虽然已经从通讯录删掉有一段时间了，还是能够认出来，这时候打过来应该和许亮或者田菲有关系吧。刚取消了电话的拒接设置不到半天，这就打过来了，还真够及时的。

    钟小明按下接听键：“喂！”

    对面是索佳佳的声音，从顶级音响里传出来特别清晰：“大明，我是索佳佳。”

    钟小明一个字的主动都不会占：“哦，你好！”

    索佳佳的声音顿了一下，还是坚持道：“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打扰了。”

    钟小明保持平淡的语气：“嗯，你说。”

    音响里的声音有些窸窸窣窣，好像不止一个人：“呃，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说一下许亮的事，现在警方准备起诉他，许亮的父母申请了调解。你看，是不是可以出面跟警方说一下，有什么事咱们调解着来？”

    “调解，怎么调解，赔偿吗？”钟小明不是恶人，却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的警惕都还没过去呢，怎么可能给帮着敌人说话的前女友面子：“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做了错事以后花点钱就能脱罪？钱多得花不完，可以选择捐给贫困山区，我不卖血。”

    对面有点急了：“不是，许亮他接下来肯定没法继续上大学了，已经接受到了惩罚，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警方也给你证明清白了，就不能手下留情吗？”

    “呵呵，你们这都是什么逻辑，合着是我错了啊？”钟小明都被气笑了：“你旁边有人吧，那正好一起听了，以后就别给我打电话了，打也不会再打通。”

    不管索佳佳开免提没有，钟小明都给了她几秒钟的时间，才接着道：“第一，这件事我全程没有参与过，有什么事麻烦你们去找警察或者律师。第二，我有没有损失，不是你们说了算，需要通过法律来衡量。第三，不要再抱有让我接受调解的侥幸，就算我愿意，你们也掏不起那个钱。最后，让受害者宽宏大量，是极其不道德的行为。好了，就这样，再见。”

    “钟小明，你……”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刚传来，钟小明就挂断了。把电话从杂物格取出来递给李莉莎：“帮我设置一下，陌生号码全部拒接。”

    李莉莎把电话设置好了，放回原位去。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索佳佳这回可就惨了，你今天没在学校不知道，女生们都背后讨论她，后面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来呢。两个当事人都走了，就留下她在熟悉的环境里被人议论，想想还挺可怜的。”

    很多女孩就是这样，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没和钟小明鬼混之前，李莉莎看他的哪一任女朋友都不入眼，现在又觉得人家可怜了。

    红灯灭，绿灯亮，钟小明给油起步：“你还是可怜可怜我吧，如果这个事儿没能解决了，我现在可就是千人损万人笑的负面形象。还有啊，你刚才在剧场说我什么，心机男？等着待会儿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工夫同情别人。”

    一个半小时后，在钟小明的严厉批评和耐心教育下，李莉莎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大明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忠厚，最耿直，最淳朴、最阳光的，莉莎再也不敢……”

    第二天把李莉莎送到学校，钟小明继续去做任务的途中还是被骚扰了。他不可能拒接任何电话，别人要有心的话，肯定能找到那么一个、两个，为人师表者老胡就不幸被选中了。

    许亮和田菲的家长都找到学校，跟学校领导面前又哭又闹，学校也实在没办法，只能甩锅给老胡，老胡被逼无奈只能给钟小明打电话。

    老胡也不是吃素的，悄悄给钟小明发了短信提示，都有哪些人在，通话直接免提等等，给足了钟小明发挥的空间。

    钟小明的话很直接，一点都不给机会：“老胡你打电话什么事啊，我这儿正心理治疗呢，最近抑郁得厉害，影响了疗效你可得赔钱啊，一个小时两万块。”

    这话说的，连有准备的老胡都接不上，脸上的表现相当真实：“啊，那啥，这个，许亮和田菲的家长找到学校来了，希望校领导能帮着调节一下，你看这事……”

    “又是他们，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老胡没说完就被钟小明打断，也不谈什么道德之类的话题了，直接把话堵得死死的：“老胡，你转告他们，我绝不接受调解。如果我再接到这种电话，不管是他们直接打的，还是托人打的，我都会跟警察说，受到了骚扰和威胁。他们要是想罪加一等，那就继续这么干。”

    说完直接挂电话，连讨论的余地都没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前面黑老子的时候怎么没见手下留情，就是往死里弄呢？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做了坏事就会找各种理由和借口遮掩，想各种办法和手段脱罪。要是别人伤害了他们的利益，哪怕是不正当利益，你就算跪下求饶，也得扯掉一层皮。

    其实这类事在社会上并不罕见，划车的小孩家长，抢座的大爷大妈，遛狗的时髦女郎，碰瓷的高龄玩家，拆房的青皮恶霸，那都是基本操作。

    一句话概括：下黑手，说鬼话，天良丧尽；做恶人，装孙子，德性全无。

    原谅恶，就是对善的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