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用井水洗干净脸,露出额角新鲜的伤口。照着镜子,她伸手轻轻碰了下,一阵剧痛的眩晕感直逼得她踉跄半步。扶着墙壁勉强站稳,脑海里的记忆在这瞬间全部涌现。
原来这具身体也叫千岁,今年刚满十八岁,比重生前的她小了足足六岁,但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小千岁是土生土长的京洲城下一个村镇长大的,也就是这个柳月村子的人。
京洲城和四九城一南一北,相隔将近三千公里。而现在的时间,是千家出事八个月后。
重生前千岁见过的最后一次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现在已然是盛夏。
这具身体关于外界消息的接收十分贫瘠,千岁在记忆里找不到她有关死后四九城的任何消息。
正想着,院子外有人惊讶的发出声音:“千岁?你怎么在这?你妈一直在找你,还不快点回去!”
千岁抿唇,擦干脸侧的水,起身往外走,“谢谢。”
原来刚刚那个拿柳枝抽她的人,就是小千岁的妈妈,秦月华。
自己的女儿摔倒额头撞破留了半脸血,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只想着让她起来干活,两句话不说又直接动手打人。不仅如此,小千岁这双手指腹和手心都是粗粝的茧子,十几岁本该细腻的双手又糙又干,平日里都是干脏活累活的。
想到这,千岁往家走的步伐更利落。
她步伐平稳生风,走起路来瘦弱的脊背挺的很直。喊她的那个妇人只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望着她的背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摇摇头,叹息一声,看秦月华生气的样子,小姑娘回到家免不了又是一顿打。
小千岁的家在村口,几间平房带个院子。大铁门敞着,千岁径直走进去,直奔着客厅。
秦月华还没有回来,厨房的灯在亮着,客厅空无一人。
千岁按着记忆找到这个家里放免费报纸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积攒了大半年的报纸。
她一张张的翻着,从厨房走出来一个男孩,端着盘子放在桌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让你干点活怎么这么磨叽,还要我端盘子……喂,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千岁不予理会,在一沓报纸里找到千家出事后的新闻报。这事实在闹的太大,一连半个月的日报都用了不少版面描述这件事:千修明独生女千岁重病身亡,四九城的权贵人人分得千家一杯羹;千家陨落之后,四九城几大势力迅速崛起……
其中许多人名千岁都很熟悉,之前大半都和千修明有来往。现在看来,千家出事之后这些人这么快平步青云,多多少少都有参与刘姨口中长达两年的布局。
她忘不了父母亲的死,也万分深刻的记着最后时刻钻心蚀骨的疼。她的一家家破人亡,到了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参与。
千岁把报纸捏的发皱,复又缓缓松开。
现在能重新活下来,或许就是给她的机会。
不容千岁细想,刚刚说话的男孩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报纸,看了两眼,不屑的道:“人家叫千岁,你也叫千岁,人家是个千金大小姐,你再看也成不了她!”
千岁抬头看他,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的男孩是小千岁的亲弟弟,千嘉树。
千嘉树见千岁盯着自己看,乌黑的眼仁没有温度,他莫名感觉有些渗人。他把报纸揉一团扔在地上,吐了一口,“不过你俩还是挺有缘分的,她命不好死了,你的命也不好,什么时候死啊?”
看着眼前被秦月华娇惯的千嘉树,千岁冷不丁的笑了下,眉眼间布着讽刺意味的笑。伴着属于另一个年轻女孩明显娇软的声线,说出口的话更有羞辱人的意思,“你这样的人都好好活着,我怎么会先死?”
千嘉树一愣,根本没想过她会这么回答,伸手就要推她,被千岁轻而易举的躲过。
女孩明明还是原来的模样,但细枝末节处却让千嘉树觉得异常陌生。
她甚至没再看他一眼,直接回到她的房间里,关上门。
小千岁的房间不大,所有的东西都带着破旧的气息。她一身不合身的旧衣服,而千嘉树却是满身的名牌运动装,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显而易见。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说话声,秦月华回来,千嘉树在外面和她告状,秦月华立刻骂骂咧咧开,过来敲千岁的房门。
千岁翻了套干净衣服出来换上,没有理会秦月华的敲门。
秦月华敲累了,又走远一点说起话来,千岁听见她说什么翅膀硬了、有能耐了,“没事,你放心,等开学了你就见不到她了。到时候把她送到城里去你周叔叔那!挣钱给你缴学费!”
“可是她下学期高三啊,去周叔叔那她还上不上学了?”
“就她那个样子上学能有什么出息?还不是浪费钱!不如早点给家里分担一下!”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千岁毫不怀疑是秦月华故意说给她听的。
头疼的摁摁眉心,千岁决定暂时不管,从角落里翻出一瓶快要过期的医用酒精,把额角的伤口处理了,又找出创可贴来贴上。
秦月华还在外面说,千岁把身份证找出来放好,猛地拉开门,眼里浮着清凌凌的笑,“那明天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