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思想的魅力,也是心学的恐怖之处!
王阳明动身北上,追随者多达二三百人,光是亲传弟子,也有二十几位。
看到这么多人,林富更加笃定,王阳明这是要一举奠定圣位啊!
要不然,他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造势!
佛陀讲法,有五百罗汉,孔夫子也有三千弟子。
到了王夫子这里,也不能短了牌面啊!
所以说啊,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圣贤,有的只是一个个普通人罢了。
林富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却丝毫不敢流露出来。
他们一行人,顺利进入山东地界。
而进入了山东之后,就能明显感觉到齐鲁大地的躁动……尤其是鲁西南,运河两岸……孔家和鲁王府,两个最庞大的怪兽倒下去了,留下的遗产不可谓不丰厚。
清丈田亩的官吏已经行动起来,许多的百姓翘首以盼,他们每天都去田间地头转悠,盼望着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产业。
这种热切的棋盘,是没有人能阻挡的。
“守仁兄,你觉得清丈如何呢?”
林富顿了顿,道:“阳明公,以当下的情形来看,鲁王一脉百多年来,不断生息繁衍,兼并土地,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人尽皆知……朝廷的处置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孔家……”
“孔家?”
“是啊,他们生息繁衍两千多年,田亩多一些,也是情理之中。我倒是觉得,清丈田亩并无不妥之处……就像张阁老抚远伯他们所讲,有多少田,有多少人,总要知道。但是若能说清楚田亩的来历,确系正常经营所得,似乎就不该剥夺。毕竟就算抚远伯,也是很鼓励经商。”
林富笑了笑,“阳明公,说实话啊,我是很敬佩抚远伯的,他在北境治理地方,是规定耕种三年以上,土地就归田主所有……放眼中原,别说三年,恐怕三十年,三百年都有的!若是能照顾到田主的想法,取消土地上限,并且明文规定出来,保护田主利益,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富满脸诚恳,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阳明公,天下之望,您就站出来,说两句话吧!要不,要不我给你跪下了!”
王阳明哈哈大笑,伸出手抓住林富,他的力气惊人,林富根本跪不下去,只能僵持着,仰脸巴望,很类似那些讨好主人的萌宠。
王阳明微微颔首,“我晓得了。”
林富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他盘算着,自己的要求如此卑微,而下本又是这么巨大,王阳明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瞧着吧,我们会赢的!
这一行人,终于到了兖州,他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到处都是人,也不知道是三万,五万,还是十万,八万,甚至有人估计,会超过二十万!
就在这些人群的前面,来自山东,南直隶,河南,甚至还有江西,湖广,各地鸿儒大家,也都赶来了,他们一起欢迎阳明公。
声势之大,前所未有!
大家伙都仰望着王阳明,期待着这位天降猛男,能够拯救他们!
王阳明一切了然于胸,他只说要休息两天,三日后登坛讲学。
这天夜里,三更时分,阳明公的住处之外,来了个提着食盒送夜宵的。
“阳明公,这可是上好的黑狗,又肥又壮,尝尝地道不?”
王阳明瘦削的脸上,尽是笑容。
“王岳!你小子怎么来了?”
王岳摘了帽子,笑呵呵道:“不敢不来啊!您老人家北上,惊天动地,风云变色,我敢不过来,打探一下您老人家的口风?”
王阳明摆手,大摇其头。
“你这是高抬老夫了,你敢驱逐孔家,炮烙郡王,就不用太在乎这些小伎俩,大可以行霹雳手段。”阳明公满脸笑容,突然压低声音,笑吟吟道:“王岳啊,说实话,我早就想跟你一样,酣畅淋漓,杀一个痛快了!只可惜,我只能羡慕,却是做不来啊!你小子是好样的!”
阳明公给王岳伸出了大拇指!
“先生谬赞了,我会骄傲的。”王岳轻笑了笑,可随即面色凝重起来,“阳明公,若是想法扭转不过来,我杀再多的人,也未必管用啊!说到底,还要看您老人家扭转乾坤啊!”
阳明公笑容可掬,随手拿出了一份报纸。
“小子,你看看这个故事。”
王岳扫了一眼,原来上面说的是一个木器行的老板,在木料被焚毁之后,无法按期交付家具……他挨家挨户,向每一个客人解释,并且写下欠条,保证偿还定金。
一圈转下来,这位木器行老板收获的不只是原谅,还有多达五万两的借款!
订货的客人们相信他的人品,愿意借钱,帮他渡过难关,重新恢复木器厂的荣光!
阳明公满脸含笑,“王岳,历代儒者谈了一辈子教化,却未必想通,这才是真正的教化!老板待人以诚,客商报之以义……圣贤道理,尽在其中。他们比我更像是圣贤啊!”王阳明满脸欣慰,“若人人如此,就真如活在君子国一般惬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