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史官头上绑着布片,和那几名在城楼上的官员一样,都受了不小的波及。
几人四处奔走,帮忙扶起那些还活着的人,帮忙放下那些死掉的尸体,然后和那些还能动的人一样,都整齐的来到处刑台前跪下,因为那里躺着的人是新帝。
或许会有人后悔的想着:“要是没有谋反就好了,也不会有如今这番模样。”
但是没有任何人会责怪新帝,因为,他们就像崇拜神明那样,一直都很崇拜他们的将军。
慕腾努力的想回头看看陈启江如今的模样,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盔甲早已碎裂,左臂与左腿皆已少了半截,腰间已经血肉模糊,快要断裂,这种时候除非发生神迹,不然已经回天无力。
而他的边上,陈启江也好不到哪里去,臀部以下什么都不存,只剩双手勉强的在一地的黑炭中翻了个身躺着。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血痕,想来是因为他仅仅靠着双手,拖着半截身体爬过来的缘故。
“你说,我们真的是不存在的人吗?”
“谁知道呢?”
说话间慕腾嘴边流出阵阵黑红的血液,整个人躺在血泊中,一名士兵赶紧撕下袖子帮他擦掉。
“启江啊,你会痛吗?”
“当……咳咳……当然会!”
陈启江咳嗽着回答,最后那几名神使爆炸的时候,他扑上去想要护住自己的大哥兼将军,也是新皇。
奈何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于是二人都变成了这般模样,别说救治,现在只要被人动一下就会断气,能说话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既然会痛,那对我们来说,我们不就是真实的?”
“说的也是!”
“可惜文白最后还是没有笑啊!”眼角两颗晶莹滑下,混入身下的血泊中,慕腾自嘲着继续说道。
“当年小叶子问我,习惯吗?我想了想,觉得不习惯,因为军人的归宿始终只是战场。但那不是理由,可当我看到文白皱眉的时候,我明白了,这才是理由,我还真是很自私呢!”
“谁不是呢?”陈启江莞尔,同样泪珠清澈。
回答道:“叶儿做的很好,无论是什么都让我很满意,是个好儿子。可是越好我就觉得离他越远,让我觉得我这个父亲十分渺小,所以我想至少要做点什么,离他近一些!”
慕腾闻言笑道: “我们可真是自私的人啊!”
陈启江也笑答:“同样也是千古最歹毒的罪人!”
没有立马搭话,慕腾努力抬起右手,一旁的将士急忙伸手帮他抬起,同样动作的还有陈启江,二人都似乎想从天空抓住什么,二人双眼已经模糊。
“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我的好兄弟们,谢谢!抱歉!”
“恭送吾皇!”
将士也好,平民也好,官员也好,纷纷跪伏在地高喝,天上的太阳早已经消失,天空一片虚无,世界也在慢慢淡化。
当那两只抬起的手跌落,当跪下的人们抬头。瞬息之间,整个世界,尽数化为尘埃,再也不复存在。
——
另一边,月冬雪几人在一片绿光中逆流而上,身形也恢复了本来的模样,现在的他们只是意识体而已。
不过所有人都依旧伤痕累累,反而是受伤最重的冢无二早已完好如初。
月冬雪怔怔站着一动不动,柳千寻双目通红,应该哭过,花小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他人都低着头,没有人说话。
对他们来说,那只是虚幻的世界,虚幻的人,只是修行者思想衍生出来囚禁他们的牢笼而已。
可是,明明都是不存在的东西,为什么心中会如此动容,为什么会觉得痛到窒息?为什么有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没有人知道。
出口越来越近,现世里月冬雪身体灵内界之中,月禾花忽然闪动,一道紫光灌入月冬雪昏迷的源灵之内。而灵台上几只异兽虎视眈眈,似乎在思索什么,而后化为雕纹重新进入灵台之中。
——
先前徐大山所在的那处小天地之中,徐大山已经不坐在树下,而是战在绿树对面的半空之中,眉心印记闪烁不已,脸上也出现了许多怪异的花纹,眸子之中带着几分迷茫,渐而清明,随后冷漠。
在他对面,绿树根部早已经被轰出一个大洞,洞中绿光莹莹,深不见底,大圣笔静静漂浮在其中。
树枝上高高的悬挂着八个大茧,全都是由碧绿的藤蔓所缠绕编制而成,缝隙间时不时还闪着微光。
“滋滋滋!”
其中一个大茧率先破裂,冢无二神采奕奕从中跃出,落到洞口,一手把将大圣笔抓在手中,一手捂在脖子上活动着脖颈,而后又伸展四肢,手中一支点着的草烟已经出现,深吸了一口,冢无二看着上方的徐大山。
“胆子不小啊,在这世间,除了那个挨千刀混账,还没有人敢这样阴过我!”
然而徐大山却恍若未闻,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看到他能拿起大圣笔的时候,有一丝丝微弱的意外之色闪过。
二人远远对峙,下面的人一脸不爽,上面的人一脸不屑。
巨树上碎裂的声音还在继续,剩余的大茧上布满无数蛛网一般的裂纹。随后才几个呼吸间,声音停止,绿茧尽数破开,又是七道人影破茧而出,落到冢无二身后。
只不过和冢无二那副精神模样不一样的是,除了月冬雪稍微好点,其余六人脚步虚浮,脸色惨白,体内灵力亏空,显然不管是精神力和灵力都消耗了许多。
雪鬼甚至已经周身枯瘦,没有半点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