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死不瞑目（下）

    虽然在官接手之后，经过多次实战历练的直隶清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然而毕竟还是和真正的一**锐无法相，再加已经四天三夜时间里多次发起高强度的攻坚战，士气、体力和斗志都受到了巨大影响。（）！

    所以，僧王爷这边的指挥调度稍微出了一些疏忽，没能及时轮换军队延续攻坚强度后，崇门这边的清军便终于败下了阵来，疲惫不堪的清军士卒得不到生力军轮换，无法再向城墙顶端冲锋而，压力大减的崇门吴军乘机疯狂开枪砸石，打击城下清兵，死伤惨重的清军突击队无法招架，只能是扔下沉重飞梯撒腿而逃，踏着满地的死尸和残破武器狼狈逃回后方，宁可被军法处置也不愿再留在城下白白送死。

    随着清军的败走，几天来几乎没有任何时间休息的吴军将士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抓紧时间喝水喘气，包扎伤口，用手抓着大口大口吞咽早已冰凉的饭菜，吴军辅军也赶紧抢救伤员，搬运石块灰瓶和弹药补给城墙阵地，下下都在暗暗祈祷，祈祷神灵保佑，让清军的下一轮进攻稍微来得晚些，让自军可以多获得一点休息时间。

    清军方面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刚从前线撤回来后，许多的清军士兵才回到自军阵地，马躺倒在冰天雪地呼呼大睡，统率这支清军突击队的清军将领也是提心吊胆，无可奈何做好了被僧王爷阵前斩首的心理准备——僧王爷的暴躁脾气可是相当出名的。

    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的下一波清军突击队下也在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等待僧王爷的进攻命令，逼着他们再次冲进崇门战场那架血腥残酷的绞肉机，用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换取那渺茫的破城机会，紧张和不安写满这些清军将士的疲惫脸庞，渴望退兵休息的呐喊也一遍也一遍的在这些清军士兵心回荡。

    这时，迹出现，僧王爷新的命令下达，竟然命令崇门清军暂时停止进攻，以便火炮覆盖崇门城头准备下一轮进攻。同时对于没有鸣金自行撤退的清军突击队，僧王爷也没有做任何的处罚！

    “僧王爷万岁！”

    听到这道命令，清军将士顿时沸腾了起来，拍手欢迎僧王爷的仁慈军令之余，还有无数的清军将士一屁股直接坐在雪地，躺倒睡，不管再度密集发射的清军火炮如何轰鸣，全都睡得无香甜。

    更有资格欢迎僧王爷这一命令的当然还是吴军将士，虽然不断向城头砸来的清军炮弹也在威胁着吴军将士的生命，但是这样的威胁和清军士兵的蚁附进攻起来，对吴军将士来说却无疑要小十倍百倍都不止，所以欢呼着争先恐后坐到女墙背后炮击死角处避弹的同时，吴军将士没有一个不是在庆幸万分，也没有一个不在希望清军的炮火准备时间更长一些，最好是炮火准备一整个晚。

    敏锐的发现崇门这边已经停止了残酷的蚁附战后，正阳门和宣武门这边的清军将士自然也看到了获得休息时间的希望，不用任何人下令暗示，正在拖着疲惫步伐冲锋的清军士兵已经自行放慢了脚步，放慢了把飞梯架城墙的速度，不断回头张望，紧张盼望自军阵地尽快响起撤退铜锣声音。

    清军攻势放缓，吴军反击的力度却在加强，为了尽快杀退城下敌人获得休息调整的时间，城墙的吴军将士人人卖力，个个疯狂，把石头灰瓶象冰雹雨点一样不断砸下城墙，甚至泼洒火药火油纵火退敌。结果此消彼长之下，正阳门和宣武门城下的清军突击队很快被先后击退，爱惜士卒的僧王爷也果断暂停了清军士兵已经打怕了的蚁附战，改为用炮火准备，以远程火力密集覆盖城头阵地。

    对于这样的情况，曾国荃当然是在紫禁城门前对着天作揖鞠躬，感谢天保佑，降下让人难以置信的神迹。不懂军事的鬼子六、惠老王爷和醇王爷等人则一片茫然，虽然多少有些怪北面为什么只剩下火炮轰鸣声音，不再有枪声和人声喧哗，却根本不明白其蹊跷。

    最后，还是在快三更的时候，昏睡过去的官再度醒转时，才从前方传来的声音听出异常，也马惊问道：“什么枪声停了？也没喊杀声了？光打炮有什么用？”

    鬼子六等人全都无法回答官的问题，官无奈，只好又派人去向僧王爷直接询问原因，结果僧王爷的答复也很快送回了官的面前，“正在炮火准备和调整军队，一会打蚁附战。”

    得知答案，官许久不语，半晌才声音艰难的对传令兵说道：“去告诉僧王爷，说不必再打蚁附战了，也不必再炮火准备了，停止攻城，把军队撤回来休息，天亮后整顿兵马，先和山西吴贼决战，然后再打内城。”

    传令兵领命而去，鬼子六也惊讶问道：“官制台，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同意用僧王爷的战术了？”

    官苦笑，半晌才说了一句鬼子六半懂不懂的话，“士气已泄，吴贼又已经缓过气了，再继续攻城，是让士卒白白送死。”

    言罢，官又命令亲兵叫来给自己治病的几个太医，向他们吩咐道：“从明天早开始，你们随时侍侯在老夫身边，备足参汤，老夫如果再昏过去，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马把老夫救醒。”

    “官大人，你的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还能喝参汤强补？”几个太医都变了脸色。

    “不要废话。”官摇头，说道：“记住，老夫如果昏过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立即把老夫弄醒了，出了事与你们无关，老夫不会追究你们。”

    “官制台，你这是……。”鬼子六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王爷，你不必劝我。”官声音微弱，表情却异常坚定，喃喃道：“明天和山西吴贼的决战，老夫一定要亲自指挥！”

    官亲自颁布的退兵命令传达清军各部后，清军队伍当然是欢声四起，撤退回营的脚步也一个一个轻快，然而吴军城却是连欢呼胜利的声音都没有听闻，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以及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吴军将士。

    曾国荃也没有欢呼，安排好了城换防的军队，以及搬运昏睡士兵下城休息的辅兵后，曾国荃也没去费力气猜测的清军突然退兵的真正原因，只是一屁股坐到了帅椅，吩咐了一句敌人来了叫醒我，然后脑袋一歪，同样也是鼾声大作的马睡去。结果这也让旁边的张之洞彻底打消了将来也当一个军队主帅的念头，暗道：“还是当个出主意的官好，当军队主帅，太他娘累了。”

    嘀咕完了，张之洞也这才研究起了清军突然退兵的原因，暗道：“乱党军队怎么会突然撤退？是准备耍花样？还是真的撑不住只能放弃攻城？或者说，我们的援军来了？不可能啊，我们的援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啊？”

    曾国荃只有一点明显不如僧王爷，是书生出身的曾国荃在身体精力方面远远不及弓马娴熟的僧王爷，在曾国荃已经鼾声大睡过去的时候，也在张之洞不明白清军为什么会突然撤兵的时候，咱们的僧王爷仍然顶着漆黑的眼圈在自己的寝帐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心里所琢磨的，也全都是如何在得力门生伊兴阿所部的配合下，以逸待劳前后包夹，全歼千里来援的山西吴军！

    “终于等到这天了，既没有多少洋枪洋炮，又没有城池可守，本王这一场仗如果还不能全歼山西吴贼，太对不起两位先皇的在天之灵了！”

    矢志报国的僧王爷很快笑不出来了，第二天天色全明之后，当僧王爷意气风发的赶到清军指挥部准备布置迎战事项时，才刚进帅堂，无傻眼的看到病得快要断气的官高坐在帅椅之，还微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问道：“僧王爷，来得真早啊，怎么样？军队整顿好了没有？”

    “已经交代下去整顿了，限时巳时三刻前重整完毕。”僧王爷有些担心的回答，又更加担心的问道：“秀峰，你的病，好点了？”

    “好多了。”官端起面前茶碗，呷了一口对自己有害无益的温热浓参汤，然后才微笑说道：“辛苦僧王爷了，请坐吧，巳时三刻，我们准时升帐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