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爸爸的亲事(1/1)
作者:不老顽童
    当天中午,我饥肠辘辘的跑回家里,一进门,感觉家里的气氛与往日不同。原因是总也不回来的姐姐回来了,奶奶把饭菜端上来,一会扫地、一会抹桌子,忙里忙外转个不停。我很奇怪,肚里又饿,就去掀开锅盖想拿点吃的东西填填,奶奶却不让,问又不说,眼圈儿红红的,姐姐把我叫出屋,小声说:“一会儿有人来,饭得晚点吃。”

    我心里纳闷:有人来就来呐,该着吃饭什么事?既然不能按时吃饭,闲着又难受,就揭开缸盖瞧瞧,见水不太多了,拿起扁担、水桶出去挑水。

    等我挑第三担水回来时,见爸爸也回来了。奶奶、姐姐都在屋里。屋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着一个赤红面的中年女人。爸爸却在炕沿上坐着,两手握在一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姐姐是家里最有头脑、最压茬儿的人了,虽然当时她也不大,刚满十八岁,心眼却比我多得多。一口一个姨的叫着营造气氛,那个姨却带搭不理的,姐姐经历的事比我多,没觉得怎么样,我倒为姐姐感到尴尬,好像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直想冲上去骂那个“姨”两句。

    没等我进屋,邻居刘大娘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进屋就打开了话匣子:“哈,他王姨,那啥,你早到了!我还核计你没来呢。哈,你俩朝过面啦?咋样?我就说嘛,这人哪不定谁跟谁有缘,哈,咋样、咋样,你们谁先表个态,都一把年纪了,哈,没啥不好意思的,你没妻、她没夫,没意见搬一堆就成了,哈……”

    屋里没人吭声,奶奶在门边站着,两只小脚颠来倒去,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平日里的豪爽不见了,是那种捉摸不定、左右为难的表情。

    姐姐也不说话,透精透灵的脸上小眉头一会皱起一会放开,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全没了刚才的活跃劲。

    弟弟妹妹不知是没放学还是出去玩了,到了吃饭时候还怪怪的没回来。过后我才知道,他俩儿提前让姐姐给送到邻居家去了,无非要给客人留个好印象罢。不然,进门一看一窝的孩子,多大胆儿的女人敢来?

    关于奶奶的心理长大后我才核计明白:一方面奶奶也愿意爸爸有个照顾家里的人,为此,不顾爸爸的反对,托了刘大娘给物色了一个;另方面奶奶还顾虑“后娘”进门对我们不利,这种心情真是难以捉摸和说清楚。

    刘大娘一直说着,“他王姨”和我爸爸却都一直没吭声。“他王姨”的脸像块木板似的没有表情,我进屋时她就那样。爸爸的眼睛只看着地,谁都不看(也许看了我没看到),我也看不清爸爸的表情。

    说实话,对“他王姨”我不太喜欢,感觉上这个女人(恕我不恭)肯定厉害,书上不是说:“红脸婆子低头汉难斗”嘛(对不起,请“红脸婆子低头汉”们原谅,这真的是我从书上看来的,现实是不是都这样,我没办法一一验证)。从心里说,我倒是愿意爸爸再找个伴儿,但不愿意家里添个“后妈”,这心情也挺矛盾的,不过,为了爸爸后半生的幸福,添个“后妈”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成为了我们让爸爸当一辈子单身汉吧?做人总不能那么自私。年青人搞对相大鸣大放,中、老年人再找、续弦偷偷摸摸都不行,都是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一点我们这一窝儿孩子出奇的一致(后来我就此事问过弟弟、妹妹,是在父亲第二次相亲之前),当时,我们确实没人反对,没人不同意爸爸再找,绝不是我们老了以后才悟出来的;不像电视剧里写的那样全体反对,矛盾重重,好容易俩人到一起了,儿女改个口都那么难,全忘了没有老的哪来小的?你是怎么来的真不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反对啊?当然,也许如我们这样的只是一个特例。

    我正胡乱想着,身后外间屋突然响起“哗哗”的水响,我以为弟妹们回来了,回头一看不是,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儿正站在我家的锅台上,掐着他的小鸡加鸡,往我刚担满的水缸里撒尿。当时,我的火就上来了,跳出去一把把那小崽子揪下锅台,扬起巴掌问道:“你谁家的?找打啊?”

    那小崽子“哇”的哭了,冲着里屋大叫:“妈,他打我……”

    “他王姨”“唰”的蹿出屋子,两道眉毛立起来,一把推开我,向我吼道:“你干嘛打他,打坏了我要你的命!”

    我被她推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坐到地上。一时的惊愕过后,我看看爸爸,爸爸没吭声,把手伸进浓密的头发里用力的揪。奶奶过来扶住我没说话,姐姐冲我点了点头,我一下子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怎么明白的我也想不通。我猛的爆发了,疯了似地向那女人冲去,一把将她推出门外(要不是我潜意识里有“好男不跟女斗”的思想,我早就用“头锤”撞她了),咆哮道:“滚,敢住我挑的水里撒尿,我要杀了你们!”那女人害怕了,嘴里嘟哝着什么,抱起那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余怒末消,跳进屋里冲着刘大娘大喊大叫:“走!你也走!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唉!那时的我啊,简直像一头受伤的野狼,最后是奶奶搂住了我,在奶奶的怀里我大声号啕,浑身战抖,不知哪来的那么多委曲。连爸爸什么时候上的班我都不知道,我想爸爸是误会我了,以为我不愿意他找后老伴了,而我知道:以爸爸的秉性是斗不过那个女人的。

    事后姐姐对我说:“军弟,你撵得对,那个红脸婆一来咱们就没个好了。”

    我说:“姐,她冤枉我,我没打那小东西……”那天的中午饭我没有吃,到了晚上只吃了一块包米面馍馍,第二天下午,这口恶气才慢慢消了。奶奶说:“军儿,气量太大伤身啊……”那时,我真的不知道奶奶这句话的份量是很重的,蕴含了很多的人生哲理,做人真的不能气量太大,只是到我真正明白的时候岁月已过去了一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