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最惊心动魄(1/1)
作者:不老顽童
    那是一个充满恐怖,相信任何一个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不会忘记的夜晚。

    天渐渐黑下来,四宝儿还在柳木箱边摆弄他的“地震仪”——一只喝空了的酒瓶子。一边弄,一边嘴里说着:“哼,你们这些傻冒儿,当年张衡咋了?不也是在愚人的嘲笑声中搞出了地动仪?啥事儿不得试验着来才行?”

    “算了吧,宝儿,等它掉下来,咱这房子早塌架了!”我坐在炕上,一边行被一边揶喻四宝儿。今个儿天挺好,我看胜友洗了几件衣服,怕他孤单也凑热闹把被子拆了好顿洗,结果,晚上六点多了也没行完。

    四宝儿洋洋得意,“嗖”的跳到炕上,刚要把他的胳膊腿往我新洗的被子上扔,那我能让吗?一把推开他:“去、去!玩你的地震仪去!”没想到,我的话音没落,耳畔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四宝儿立在柳木箱边的那个空酒瓶子晃了几晃掉到地上摔碎了。

    “不好了—!地震啦—!”四宝儿狼似的嚎叫,一个高儿从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连鞋子都没顾上穿。紧接着,胜友、“山东刘”几个知青也跳上炕从那个窗口蹦出去。

    “神经病!”我不理他们,继续行我的被。下半晌总场就通知说这几天有大地震,说乡下许多地方的动物都有反常现象。我不太相信。挺好的地球哪能说动就动呢?不料,房子真的动了起来,啊?真的是地震!我也慌了,想站起来也从窗户跳出去,离开屋子。不料,脚下像踩了浪尖上的小船儿站也站不稳,没办法,只好爬到炕里,两手扶着一头镶在墙里放箱子的三角架听天由命。这时,只见吊在屋顶上的那只白炽灯泡大幅度地摆动起来,好像娃娃在荡秋千,一下、两下、三下,“啪”的一声灭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脚下的土炕在上下剧烈地颠动,颠得我几乎跳起来,就要把不住三角支架了。那一刻我体验到人们为什么害怕死亡,原来死亡前的恐惧真的很可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黑暗、黑暗……终于,地的颠动停止了,屋外突然传来一片哭喊声。我摸索着找到鞋子套在脚上,也从窗口跳出去,四下一看:惨了,遍地碎砖烂瓦,房顶上的烟囱、瓦片全颠了下来。四宝儿正骑在一棵老柳树上抹眼泪,嘴里惊惊乍乍的:“完了、完了!咱家一片火海呀!咱家沉下去了……”

    于是,哀声遍野。

    还得说那会儿的瓦房盖得结实,没有回扣,除了震掉了烟囱和一些瓦片,房子没倒。只是接下来余震连连,整整一个晚上没人敢进屋里睡觉了。于是,大伙儿在空地上搭建地震棚,我们几个占据了场院房,主要是严防“阶级敌人”趁机搞破坏。场院房很矮,余震时不时的还来,睡是睡不着了,我们怕场院房的顶盖震塌下来,五个人十条腿举起来,刚好架住棚顶,好歹坚持到了黎明,刚要迷糊一会儿,一声凄厉的呼喊惊醒了所有人:“着火啦!救火呀!”我们一个个鱼贯而出,只见空场上,上半夜刚搭起的地震棚变成了大烟囱,一群女知青站在一边,衣著不整、涕泪交流,望着它手足无措。

    “快找水呀!”话喊出口我就知道是废话,水源太远不说,还得现刨冰眼,拐子追火车——不赶趟。于是改口说:“铁锹、叉子!”恰好,我手边有一把二齿钩子,抡起来对着草帘门就是一下子:“还有人在里面吗?”我大喊。“没、没了!”我放心了,一顿钩子打进去,手里捞到什么就往外扔什么。

    “快出来!快出来!”耳边只听外面乱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的说我早就想出去了,只是给烟呛晕了,找不着路了。我知道这样继续下去非“歇菜”不可,就哈下腰,挺起二齿钩对准一个方向直撞过去。奔进中,脚下不知踩翻了什么,弄了一身的热哄哄、臊呼呼,轰的一声撞出了地震棚,一头栽倒在地上,心里明白:没事了。但清醒之后,身上那股子怪味呛鼻子,气得我大吼大叫:“谁尿的?咋不倒了!……”

    第二天,有人从市里传来话:咱家还在,没有地火,更没有沉下去。哇!大伙提了一宿的心放回了肚里。余震一点点消了,火灾原因也查清楚了:是个女知青夜里不敢睡,点蜡烛学毛选忘了吹灭,蜡烛烧到根引燃了桌子,跟“阶级敌人”没半点关系。

    几天后,我们陆续和家里有了联系。也知道了:这次地震是里氏7.3级,时间大约在上个世纪1975年2月4日晚18时30分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