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真瞎,”朱岘看回到手里的判文上,“而我辛苦读书做官,眼下却连保护他们的本事都没有。”
“听之从之吧,”魏从事说道,“世道古今皆如此,早有易牙烹子献糜,桓公非但不怪,还将其认作亲信,你说这世上还有何等荒唐事不能接受?”
“荒唐事……这两百多颗大好头颅,”朱岘看着上边的名字,很轻的说道,“今日就要落下了,又是一番血流成河。”
魏从事看着朱岘手里的纸,唇角勾了勾淡笑,没再说话。
实际上,是大好头颅吗?
于鲜活人命而言,或许是,可是于当权者而言,这样无田无地无才无钱,只剩了一张吃饭吵闹难以管教的嘴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真的不如就杀了算了。
历来盛世乱世之下皆有无数挣扎,说来可悲。
魏从事收回目光,继续工作。
巳时四刻,仍不见日出,乌云积沉下来,厚厚一层,似有落雨之势。
数千个身着银白铠甲的士兵将聚拢的百姓朝四周分开,划出一条通往御街中截的大道。
身穿朝服的官员们坐着轿子,被从大府内抬出,往大平广场而去。
一座接着一座,富丽堂皇。
守卫们跟在两旁,再之后,是数百罪犯,衣着单薄,手里连着长长的镣铐,蹒跚走着。
两旁的百姓望着他们,有人笑着围观指点,有人悲愤难平,有人麻木冷漠,还有哭声传来,好多女童跟在两旁,哭喊着叫着娘亲或爹爹。
数匹快马忽从人群后面追来:“梁大人!”
“大人,”跟在梁乃轿外的守卫说道,“天荣卫追来了。”
梁乃一顿,叫道:“停轿。”
梁乃从轿子里面走出,看着天荣卫追上来。
为首的天荣卫翻身下马:“梁大人,出事了,皇上召您入宫。”
“现在?”梁乃惊讶。
天荣卫上前,附在梁乃耳边低语。
梁乃瞪大眼睛,低声惊呼:“安太傅……”
“梁大人,你同人交代一下,而后随我进宫吧。”天荣卫说道。
“好。”梁乃忙应声。
朱岘的轿子比较偏后,天荣卫从他身边经过去追梁乃时,他心里面还生出些侥幸,也许是宣延帝忽然良心发现,打算赦免这些罪犯了呢。
梁乃将他唤出轿子后,在他耳边低语。
朱岘的惊诧一点都不比梁乃的少:“何等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我先进宫,”梁乃说道,“稍后局面就由你主持了。”
本来也是我主持,你进不进宫有区别吗?
朱岘默默吐槽,面上神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干巴巴点头:“是,下官知道了。”
梁乃的轿子从队列里面出来,打了个转儿,往皇宫而去。
陆容慧在轿中好奇,唤人来问,没问出什么来,他很快也不关心。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早就当腻了,政务越少越好,知道的也越少越好。
“继续走吧。”陆容慧下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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