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李乾宫廷正式对外宣丧设奠,南宫皇后殡天之讯,刹那传遍风雨中的河京。
六部乱成一锅粥,中书内省的大门被踏坏,宫廷各局全是忙碌奔走的人影。
宫门前停满马车,各大命妇皆着缟素,截发除饰,连夜进宫举哀。
王公百官们聚于宫廷哀哭,他们家中后宅已着手开始准备斋宿。
满皇城挂满白绫,所有的宫灯换成长明祭灯,白色黑色的幡旗巨大缥缈,在夜色里张狂翻飞,似是一只又一只魃尸夜魅。
夏昭衣和沉冽在这森冷清幽的暗光里轻盈落地,起身时,夏昭衣下意识抬手在后背上轻按。
后背的伤不知从何而来,但她确定,这伤到了骨头,虽然不严重,但此行可见,不能大动了。
沉冽见到了她的动作,心起担心,不过转眼,她已句偻起腰背,整理好头上帽子,端手回过身来,轻蔑地看着沉冽,不阴不阳地一笑:“咱家先去文德宫看看,沉侍卫是……”
沉冽澹笑,抬手抱拳:“卑职随夏公公一道。”
并非军装能衬男人的风采,而是越俊秀挺拔的男人,越能让军装飒爽英气。
他这一笑,风月明朗,清逸无双,夏昭衣觉得自己哪怕是个真公公,都要跨越年龄与生理去动凡心了。
夏昭衣抿了抿唇角的笑,转过身去:“那,走吧。”
文德宫戒备森严,后宫嫔妃皆聚于此,远远听到无数女人的哀哭声,声泪俱下,缅怀故人。
夏昭衣和沉冽虽已乔装,但仍不太方便走大道,两个人围绕着文德宫转悠一圈,发现在不惊扰旁人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进去,便作罢。
夏昭衣改道摘星楼,尽量选人少的地方,但人少的地方便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低洼处的积水多。
好在二人身手一流,片叶不沾身,但其他的不速之客便没这么“无声无息”了。
夏昭衣和沉冽才绕过一个没什么人的宫殿,便听到前面传来水声。
有至少三人踮着脚穿过积水,动作很轻,幅度很小,但水声就是水声,清晰传了过来。
夏昭衣和沉冽都是何其敏锐之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齐齐动身。
一共四人,速度飞快,目标明确,竟也是摘星楼。
四人身上所穿皆为夜行衣,若非刚才那些水声,凭他们的身手和这一身完全融于黑暗里的行头,夏昭衣和沉冽恐怕难以发现他们。
穿过这片黑暗,摘星楼灯火煌煌。
白色绫缎挂天铺地,门前守卫不多,皆佩着白巾和白花,手中所提长枪都悬挂着白色丝绦。
那四个黑衣人藏入角落,久久没有出来。
夏昭衣和沉冽都是高段位的猎手,比谁都沉得住气,同样潜伏至深。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过去,除却几个公公来了又走,走了又回,没见到有旁人再入摘星楼。
一个黑衣人用很轻的气音说道:“与永安天盛宫中的摘星楼,竟长得一模一样。”
夏昭衣挑眉,这口音,永安口音。
另外一个黑衣人的气音同样很轻:“那么里面,一定也有寻机室了。”
这人的口音,让夏昭衣下意识看向沉冽,恰逢沉冽也在黑暗中朝她望来。
这是,竹州口音。
而提到竹州,便不得不想起那个写信给老者,说她坏话的封文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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