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从亭外飞溅进来。
夏昭衣一动不动地站在干燥处,从天光可见,站到夜幕垂临。
这么大的雨,来来往往仍都是人。有不少内侍和宫女撑伞打这边过时,停下来问她是谁。
夏昭衣没有理,而这些人因大雨的缘故,也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和精力跟她计较。
本便是无权无势,苟且偷生于宫廷之中,仰人鼻息而活之人。
除却雨声,这天地间还有沉沉钟音。
皇后崩逝,按大乾丧仪,京城各观各寺,包括宫中的太音华钟共需敲钟两万杵,不分旦夕。
待明日,为南宫皇后所撰得哀册文、谥册文和拟定的谥号便要上递至李据跟前,再刻谥号册宝,下达至中书内省。
但夏昭衣确认,李据现在所忙所恼的,已不再是南宫皇后的死了。
那几个黑衣人尸体上的信,现如今便摆在李据的龙桉前,再加上之前经由吉来坊转手上前去的簿册和朱紫砚交上去的钥匙,李据现在应该再无对陆明峰的半点信任。
待明日,修内司清理册库时,那串被她形容为“锦上添花”的钥匙也会被送至李据跟前,更还会经由修内司传扬出去。
陆明峰的死期,近在眼前。
雨终于渐渐变小,远处延光殿明亮的宫灯下,一个内侍公公快步出来,往东南面走去。
夏昭衣所在的亭阁附近的宫灯被点亮,几个掌灯的宫女和太监往亭阁这边望来,低声商量滴咕几句,有三人走来。
亭阁空空,雨打风吹,空无一人。
一个宫女讶异:“我刚才分明看到她还站在这的。”
一个太监说道:“是啊,人呢!”
另一个太监道:“我在宫内没见过她,好奇怪的一人。”
“你们下午都见到她了?”
“是啊,一直站在这呢……”
三人彼此滴咕着,回去找同伴了。
在他们百步外的殿阁里,褪去一身宫装的夏昭衣穿着通体一身黑衣出来,清瘦窈窕,隐匿于殿阁飞檐下,无声望着刚才从延光殿里出来的内侍公公离开的东南方向。
没多久,一辆马车在积水的宫道上驶来。
金吾卫郎将凌文议带着四人骑马在先,马车后面另跟着一队二十来人的金吾卫。
不过哪怕是他们,进入到延光殿之前,仍然需要搜身。
不多久,一身玄色长衫的李据从延光殿出来了。
距离隔得很远,加之夜色幽深,李据的轮廓变得极其模湖。
夏昭衣忽然发现,哪怕是当年她在大安长道拦截了御驾,也都未见上李据一眼。
而在那之前,她和李据一共也没见上几面。
印象里,李据待她极为客气,奉作上宾。年幼时父亲带她进了几次宫,她不想跪,李据便“特赦”她不用跪。
实际上,这两个字也让她深感刺耳。
她堂堂正正一个人,顶天立地,不跪人不是应当的吗,你凭什么“特赦”我,还妄图让我感恩戴德。
回离岭后,她同师父说了此事。
师父说,这就是上位者的无耻嘴脸。
待长大一些,父亲再要带她进宫,她直接推辞,不想去。
而听闻她回京城的李据,便三番四次派人来“求”。
那态度言辞,的确是“求”,可是她依然不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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