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她呆在偏殿为皇贵妃摹写经文祈福,皇贵妃忙完了手头的事来探望她,问起她在御花园里玩得可好。她便拣了些美景同皇贵妃说了,说着说着却想到了皇后跟淑太妃的事,心头挣扎一番,还是决定直接告知皇贵妃。
她就佯作了小儿姿态,粘到皇贵妃身边附耳同她道:“娘娘,阿蛮在御花园撞见了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皇贵妃知她一贯聪慧,闻言不由微讶,猜想谢姝宁怕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立即屏退了众人,只留谢姝宁说话。
谢姝宁也不拖延,直接便将自己在御景亭里作画,结果无意中在角落发现了皇后踪迹的事说了。
当时亭子里还有几个皇贵妃派去随行的宫人,可他们站在亭子里那也就是直挺挺地候着,不会像谢姝宁一样四处走动,倒没能瞧见皇后的身影。何况,若不是谢姝宁身边有个图兰在,也没有法子探听到皇后几人的谈话内容。
所以,皇贵妃只从那几个宫人嘴里得知,谢姝宁今日遇见了汪仁跟成国公世子燕淮,却不知道还有皇后的事,听了后不由惊讶极了,蹙着眉头细问起来。
谢姝宁便先说了图兰的事,说图兰去如厕途中经过那,听到了细节。
皇贵妃当然不相信这话。皇后再傻再蠢那也是皇后,光天化日之下同人谈话,怎会不部署一番。谢姝宁身边的丫头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探听到细节内容,皇贵妃愈发吃惊起来。
但谢姝宁既这般说了。皇贵妃即便明白谢姝宁没在图兰的事上说真话,也不便多问。
谢姝宁便继续说起了皇后的事,说了皇后跟淑太妃的交易,也说了那包药跟细鸟的事。
皇贵妃听完久久不语。
“这事,切不可再同旁人说起,可记住了?”皇贵妃起身,离去之前细细叮嘱她,眼中惊诧之意未消,又带上了感激之色。
谢姝宁回她一个明艳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皇贵妃并没有告诉她会如何处置这件事。但谢姝宁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论对谁而言,皇贵妃不会眼睁睁看着机会错手而去。
果然,到了夜里,并没有心疾的皇贵妃便开始说心口疼。将肃方帝给请了来。
宫里头,肃方帝哪天夜里要歇在何处,皇贵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当然也知道今儿个夜里,肃方帝要去皇后那。可原本,皇帝今天夜里也并不是去皇后那的,是皇后暗中动了手脚。
故而执掌六宫一半的皇贵妃知道这事。淑太妃却知道得没那么清楚。
皇贵妃心善着呢,她怎么会去使坏?
她不过只是帮淑太妃挪出了条道,好叫淑太妃的手段不至于因为些琐事而失效。
而淑太妃那,亦是如此。
正如皇贵妃心中想着的,皇后再蠢也还是皇后,李家那么多姑娘。能单单送了她入宫,身份年纪自然是其一,但她若真是个蠢得不可救药的,李家怎么会愿意送她入宫。
皇后并不蠢,她只是过于年轻气盛。以至于洋洋得意忘了分寸,太过自以为是。
这要是在皇城外,以她的身份,当然可以自得一辈子。
在宫里,只一回就能叫她万劫不复。
但皇后在落入圈套的时候,却也在同一时刻给淑太妃下了个套子。
皇后生气了。
她不做些举动消气,可不得憋出病来?
所以皇后是肯定要消气的。
是夜,出云殿里的淑太妃躺在床上等待消息,等啊等果然叫她给等到了。
皇后要完蛋了!
她骗皇后自己同侍卫有染,那蠢物竟也敢相信,如今可好,有染的分明是那蠢物才是!
然而还没等她得意地笑一笑,腹中忽然一阵疼痛涌来,直叫她忍不住连连呼痛。
身下一阵热流渗出,淑太妃慌忙低头,便见暗红一片,当下眼冒金星,几乎晕了过去。
她骇极而呼:“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太医来!”
宫人冲了进来,等看清眼前的这一幕,也都傻了眼,有人匆匆去请太医。
一片慌乱中,有个着青衫的宫女悄悄退了出去,将夜里淑太妃喝的那盏安胎药的药渣倒了出来,趁着四下乱糟糟的谁也未曾注意到她,飞快地去了自己搁好小花锄的地方,淋着淅沥沥的夜雨在树脚下挖坑埋了。
药渣里的红花分量惊人。
藏红花乃是一味活血通络,补血调经的良药,但孕妇不可用。
皇后嫌淑太妃恶心,又唯恐将来淑太妃跟侍卫有染的事走漏了风声,害得她这个掌管后宫的皇后失了面子,便花大代价买通了淑太妃身边的宫女,在淑太妃的安胎药里,添了寻常人也不敢用的大分量红花。
……
雨滴滴答答下着,终于渐止。
皇贵妃宫里灯火喧嚣,有人正在离去。
图兰轻声道:“小姐,皇上走了。”
烛焰轻跳,坐在床侧的谢姝宁眸光微亮,倒映着摇曳的烛火,仿若黑色锦缎般的夜空上忽闪忽闪,不肯尽数隐没的星子。
她笑道:“想必是去见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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