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没露面,远远站在二楼望着路上行走的人。
每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眸光呆滞。
就连昔日儒雅疏朗的胡清远,也跌落到凡间,成为了一个黑漆漆的满头污垢的瘦老头。
她看到了窦骅,穿着以前的棉袄,跌跌撞撞一边咳嗽一边扶着他娘。
母子两人似乎都病倒了。
娄明宇扶着他的父亲,容貌倒依旧俊朗,但气质却没了从前的清傲,窦蕊用帕子蒙着面,走在前面和自己的母亲互相搀扶。
“瘦了!”宋宁看着楼下的窦骅。
“你要是想去看望,我可以代劳,但不建议你亲自去。”宋元时道,“以免被认出来。”
宋宁没说完,却是一脸的奇怪,因为等车马都走光了,她也没有看到鲁青青一家人。
难道路上直接去山东了?
“齐王身边的伏雨和秋纷纷不在,你能不能帮我打听?”宋宁和宋元时道。
“好。”宋元时微微颔首,下楼去了。
宋宁听不到他说什么,但过了一会儿他就上来了,回道:“如你所料,直接去济南府了。”
那看来鲁青青一家子也跟着去了。
“早点去也好,省的路上再颠簸。”宋宁转头看着他,“那你可知道,我娘和我朋友还有那只狗,什么时候到?”
宋元时摇头。
“你不准备将你要去济南的事,告诉宋大人吗?”
“等等再说。他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怕刺激他。”宋宁笑着下楼去了,宋元时挑眉,面无表情地跟着她。
宋宁问道:“影子,你不会笑吗?”
“你终于找到适合我的称呼了?”宋元时无奈,摇头道,“我会笑,只是没什么值得我笑。”
宋宁点头,这就是一位没有感情的履行承诺的木头。
他不需要对雇主投注感情,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把份内的事做好做周全。
至于雇主是辱骂还是感激他都不在乎。
“啊,想念我的啸天。”宋宁大张旗鼓,去了大理寺。
窦骅刚在牢里躺下来,咳嗽了几声,道:“总算到了,这一路真是要了小爷的命了。”
“早知道,还不如在阆中一起砍头呢。”
前些日子入山东境内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加雪,他们一路都没地方躲雨,淋到驿站后就开始生病了。
“不要乱说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哥哥让他往里面躺一些。
窦骅刚要阖上眼睛,就听到对面他嫂子喊道:“夫君、大哥,娘发烧了。”
一家三个兄弟都着急得团团转。
窦大夫人躺在对面冷冰冰的炕上,脸颊都是红的。
“快来人,帮我们请大夫。”窦骅道,“就算是砍头,也要先治病吧。”
牢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来历,指着他们道:“都安静点,哪个人不生病,生病就忍忍。还当自己是富贵公子小姐呢,有病就看大夫,你给钱我给钱?”
“谁再吵,我敲掉他的牙。”
呵斥完,狱卒要走,窦骅不死心,喊道:“我娘病了,我求求你,就当我欠你的人情,我……我朋友会来找我的,她一定会想办法给我送钱。”
“真的,求求你们了。”
“想死!”狱卒开门,挥着棍子,照着窦家三兄弟一人抽了两棍子,骂道,“再吵,打死你们。”
说着摔门而去,窦骅要再喊,隔壁娄明宇怒道:“你是在京城,没有人能帮你!”
“真的打死了,也不过一张草席而已。”
窦骅疼的头晕眼花,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道:“她说她会想办法给我送钱的……我等她,她会来的。”
有了钱,就能给他娘治病了。
他咳得喘起来,就听到狱卒开门声,紧接着他们有人来,喊道:“托小宋大人的福,给你们请大夫了。”
“好好养着,养好了身体好了就能带你们去洗澡。”
说着,一次进来了两位大夫。
大家目瞪口呆。
窦骅猛然坐正了,问道:“小宋大人,哪位……哪位小宋大人?”
“宋世安。”狱卒看着他,“是不是你认识小宋大人?”
窦骅摇摇头:“我是认识一个姓宋的,可却不认识宋世安,她……她是宋宁……”
“哦,那你就认识小宋大人的妹妹,她当时在阆中,对,你们也是从阆中来的。”狱卒道,“小宋大人打过招呼了,钱也给过了,有什么需求就和我们说,不要过分就尽量满足你们。”
大家惊喜不已。
窦骅的二哥抱着他喊道:“还是老三厉害,时至今日还有人能照顾我们。”
“是啊,老三你这朋友才是真的朋友。”
窦骅念念有词,忽然喊道:“那宋宁……岂不是有个当官的哥哥?”
“你还真不知道啊,小宋大人之所以是小宋大人,是因为他爹当今次辅宋阁老。”狱卒道。
窦氏满门……娄明宇以及余荣,所有人都惊住了。
当年在阆中不起眼的宋宁,居然有这样好的身世?
“早知道,当时就该娶他!”娄山冲着娄明宇道。
娄明宇苦笑一声。
早知道?这天底下的事,如果都能早知道,又怎么会有后悔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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