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飞听到有人说话,默然半晌,这才转身望去。黑暗帜憧憧人影分开了一条道路,曹操缓步走了出来。
他仍是披着那件略有破旧的红袍,内衬金丝软甲,往昔的威严意气君化作了疲惫伤感、不躲避单飞咄咄的目光,曹操径直走到了单飞的面前。
荀彧、赵达意有阻拦,曹操却是摆手止住道:“无妨事,孤虽算计了单飞,可孤知道,他不会对孤出手的。”
众人一怔,倒不知道曹操为何会这般肯定。
单飞默然。
曹操凝望单飞道:“因为在你的眼里,我等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可怜虫罢了。”默然片刻,曹操又道:“你适才问错人了,要杀孙尚香一事,虽是赵达下手,却不是荀彧一流张。主张杀了孙尚香的人,是孤!”
话音落,曹操身旁的护卫倏然上前,许褚更是闪到曹操的身侧,只怕单飞对曹操不利。
单飞未动。
曹操亦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看着单飞道:“其实孤不说,以你的聪明,亦是想的出来。为政之人,只要不是昏聩透顶,手下所为,或多或少都是代表着为政之人的心意。”目光眺远,曹操喃喃道:“韩非曾言,‘为人君者犹盂也,民犹水也,盂方水方,盂圆水圆。’此言不欺。”
单飞明白曹操在说什么,曹操的意思就是——治理天下的君王和器物仿佛,而百姓就和水一样,你君王是方的,治理的百姓看起来自然也是方的,你君王是圆的,黎民看起来也就是圆的。
这些话如果简单的归纳为四个字,那就是上行下效!
赵达将一切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荀彧在听到单飞质问时顾左右言其他,可不用他们再说什么,单飞如何会不明白——荀彧跟随曹操十数年,一直为曹操所器重,赵达更像是曹操的影子一样,你的影子到了哪里、心腹做着什么,你能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或许是赵达△彧的主张,但一定是曹操的决定!
曹操何等见识,自然清楚单飞亦明白这点,这才有了这番感慨。单飞对这些心思一想就通,他思索的是曹操感慨的目的。
对女修而言,什么亲情、爱情、**或野心,统统可以变成女修手中可利用的筹码。女修代表着权术的顶峰,权术者莫不有意无意的如女修般利用世人的情感弱点,那曹操呢?
“请天子前来。”曹操突然道。
单飞微怔,就见外围暗影粗分开一条道路,刘协在一帮护卫的“保护”下走了出来。
夜深沉,刘协的一张脸却和白垩般』知是夜风太凉还是旁的缘故,刘协身躯有些颤栗,故作镇定道:“如此深夜,不知司空为何突然将朕从宫中‘请’来♀里又是什么所在?”
他环顾四周很有些不安。等看到单飞时,眼前微亮,补充了一句,“原来单爱卿也在这里。实不相瞒,自从单爱卿在宫中寿,朕着实有些担心呢。”
单飞若是根本没有听到过刘协、伏皇后和周不疑在深宫的密谈,倒真不明白曹操要做什么,可事到如今,他隐约已猜到什么。
“陛下最近钟鸣鼎食,倒是少理世间之事。陛下不知道这里是城南的坟躇在吗?”曹操幽幽道。
看着远处飘曳的鬼火,刘协打了个寒颤道:“司空倒是好雅兴,这般深夜居然和单爱卿在此相叙,不知两位爱卿商议的事情,朕可听得吗?”
曹操淡淡道:“陛下客气了。”
刘协琢磨不透曹操的用意,笑容很是勉强。
曹操缓望四周,半晌终道:“十数年前,先是董卓作乱,又有吕布、王允独权,再轮到李傕、郭汜发难,这几人无论哪个掌控天下,视陛下均如玩物禁脔,非打既骂,陛下有时甚至没有一餐饱饭。”
刘协下意识的咽了下唾沫♀是他的习惯,每当有人提及起、或者他自己想起那段凄惨的时光,他都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是个事实。在十数年前,他这个皇帝,其实和阶下囚一般无二。
“可陛下那时终究还能活下去,甚至一改历代汉室君王的腐朽昏庸,开始关心起百姓的困难。兴平元年,三辅大旱,一斛谷价值数十万,长安人吃人的事情时有发生,陛下开仓放粮,惩治贪赃枉法之辈,着实有着明君的气象。”
刘协猜不透曹操是褒奖还是讽刺,尴尬道:“司空过奖了。”
曹操神色如常,继续道:“建安初年,陛下终从长安逃离,车驾洛阳。当初正值饥荒,尚书郎以下的官员,都要出城挖野菜充饥,百官宫人多有饿死,士兵做贼杀戮官员,纲常败坏可说是黑白颠倒、惨不可言。天下势力无数,袁家四世三公,坐拥数州,对陛下的苦难坐视不理,后来雄霸江东的孙策,更是泌江东之业,对陛下的安危视而不见。”
刘协羞愧中握紧了拳头。他不敢反驳,亦无从反驳,这是事实,事实如何反驳?
“刘备素来仁义,可那时候正忙着在徐州收买人心;袁绍之弟袁术,坐拥扬州,筹划称帝割据一方,这些人早认为‘秦失其鹿,先得者王’,眼中哪里有什么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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