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芳换了拖鞋,看到华念平还在客厅等她,就带着醉意怪他不必等,应该先睡,因为她自己早就犯困了。说话之间她已经脱去外套,换上睡裙上床。
华念平坐在床沿推了她一把,意思有话要谈。
吴宁芳睡意已是很浓,几乎是强撑着才听华念平把去徃淮上市的事情讲完。
末了,她像是面无表情,又像是似笑非笑,回答华念平说:“是上面决定的事,我管不了的,你觉得该去就去。随你的意吧!”
说完,便兀自睡去。
吴宁芳的如此冷漠,在华念平回到京城这几天了,一直就是这个样子。
华念平看着熟睡的妻子,想她这两年一个人孤独地在京城生活,自己后天早上又要出发,一时说不上是应该内疚还是应该安心。
第二天,吴宁芳没有和华念平打招呼,照旧一早出发,中午也继续会在培训学校用餐。
华念平一夜失眠,只等天亮。
他在想昨天林思儿问他“过的好么”这句话,考虑是否离开京城前,今天中午和林思儿再见一面,更不知道应该向她怎样叙说自己这些年的生活。
……
华念平的家乡在皖西北,父亲是县里的一个小官,母亲是一名普通的乡镇干部。刚满周岁时,一场厄运不幸降临在他的身上。
改革开放新时期到来之前的那年夏天,父亲去东北“学大庆”,母亲去山西“学大寨”,将他寄托在乡下的姥姥家。
一天晚上,姥姥在喂华念平吃饭,觉得孩子脸上发红,全身烫得像一只刚出蒸锅的胡萝卜,急忙送往镇上的诊所,医生看后给了几片退烧药,说是患了热感冒。
吃了药,孩子依然整夜高烧不退,但粗心的姥姥已不再担心,以为既然医生说是患了感冒,总不应该有什么大毛病。
第二天,姥姥从床上抱起华念平,却见孩子的左条小腿软得向面条一般,怎么也直不起身来。顿时慌了手脚,赶紧送往县城的医院。
医生说,华念平得了骨髓炎症。
吓坏的姥姥虽然不明白“骨髓炎”是个什么病症,但看医生的口气,知道华念平好像就此落下一辈子治不好的病根。
处于七十年代的后期,虽然对适龄儿童“骨髓炎”症疫苗的接种,基本上做到百分百的覆盖,但小儿麻痹后遗症并没有完全根绝。而幼年的华念平,就是其中的不幸者之一。
过几天,母亲“学大寨”回来,从医生嘴里得知儿子确诊人们常说的小儿麻痹后遗症,已经无法再医,立时为华念平将来的命运大哭起来。
从此,华念平走路只靠着右腿使劲,左腿就此残疾。
父亲“学大庆”归来,看着原本清秀可爱、活泼健康的儿子,如今变得走路一瘸一拐,有时还会突然摔跤在地,两个膝盖整日里血迹斑斑,不禁经常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