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闲逸的景致突然消退,转而又出现新的画面。
阿稻看到月篱将她自己置身于蒙蒙细雨中,正在院子里,围绕着那棵大篱花树,欢快地奔跑着,口中不停地喊道:“下雨了,长身体了!长身体了!”
画面再次更迭。
月篱的袖口和裤口高高卷起,她提着一个小木桶一脸兴奋地沿着田埂,快步走回篱落斋。
待回到院落里,月篱迫不及待地将木桶里的一条条小黄鱼捞起来,然后走到正在篱花树下烹煮茶水的赋雪跟前,献宝似地一一展示给赋雪看。
一条鱼不小心从月篱的手心溜走,刚巧砸在赋雪的茶具上,现场顿时一片狼藉。
赋雪淡淡地抬起眉眼,看向月篱,不怒自威。
月篱心虚地脑袋瑟缩了下,却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她老老实实地双膝跪在地上,眨着小鹿般灵动璀璨的双眼,一脸的可怜楚楚,等着赋雪的惩罚。
阿稻看着这副画面,嘴角不由地勾起一丝笑意。
画面此时再次变幻。
这是在篱落斋的正厅内举行的一场简单的及笄礼。
各类礼器已准备就绪,观礼者数位,根据随侍的小厮婢女的打扮,可分辨出这些人皆是襄氏族人。
及笄礼开始时,阿稻身着普通红色襦裙,梳着双鬟髻入场,过程皆由襄族中人代劳。
因鬼怪的及笄,比人类随意简单许多,所以月篱的及笄礼并不太讲究。
月篱的赞者,极为特别,竟是赋雪。
赋雪一身白玉道袍,缓缓走到月篱面前。
他从托盘中拿起一根别致的簪子,正是那孕育月篱的鬼田“篱落簪”。
赋雪动作轻柔地将篱落簪插入阿稻的发髻中,眼神是阿稻从未见过的温柔。
篱落簪插稳的一瞬,簪上的篱花突然如有了生命一般,争相绽放,偶有数朵翘立枝头的篱花伴随着莹莹白光,坠落而下,呈现出一方世外微小仙境。
此乃篱落之境。
虽然此前襄玉将篱落簪插于她头上时,也引动了这美轮美奂的篱落之境,但这是阿稻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将完整的篱落之境收入眼底。
尽管阿稻无法目睹自己在篱落之境下是何般模样,但她这一刻却无比清楚地知道,篱落之境与月篱,是天生为彼此而生。
娇人玉骨香肌,娇俏动人。
两尾笼烟眉若溪流,依傍在如小鹿般漆黑的灵动双眸之上。
篱花缤纷坠下,顺着温柔细长的水流,沿着眉间缓缓淌过。
眉眼之下,波光闪动,花影倒映其上,与其交相辉映。
双眸内,烟霞生。
动静之间,花坠再现,玉人与篱落逐渐相生相融,最后浑然一体。
净若白玉,艳若花靥,动若和风,静若暗香。
此等绝美境态,世间再无其他能与之比拟,正是勾人魂魄。
阿稻正看得入神,却再次陷入一片彻黑。
黑暗再次尽褪之时,阿稻却被眼前所见惊呆住了。
原本气氛融洽的及笄礼现场,已成了一片修罗场!
礼器凌乱地在屋内随处洒落着,几乎将屋子全部染红的鲜血喷洒在地面、墙壁和桌椅各处,血腥气四溢。
原本穿戴整齐坐在观礼席的襄族族人,此时已变成数不清的尸体,七横八竖地歪斜在地上,从屋内一直延伸到院内外各处。
白昼方逝,黑夜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