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就是方才陪简王来的邵提举?”
“嗯,是呐。”
杜瓯茶盯着姚欢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婉婉道:“娘子真好福气。”
……
初八初九上弦月,半轮玉盘面朝西。
戌中时分,杜瓯茶左手抱着一束紫钩缀珠般的秀丽菊花,右手提着食盒,迈进艺徒坊的一间寝屋。
这间屋子,住的都是学徒里年龄最大的女孩子,只比杜瓯茶小两三岁左右,当中很有几个先天不错的,打眼看那脸蛋和身量,已隐约显露出娉婷少女的姿容。
女孩们正各自整理卧榻,见杜瓯茶进来,纷纷行礼。
但那一声声“杜娘子”,听不出怯惧和拘谨。
她们自城南刘家的孤幼院搬到学坊已数日,均觉得,听说是端王府来的杜娘子,比姚娘子还亲切好打交道。
杜瓯茶见一个女孩踮脚站在窗边,温言问道:“英娘,你在作甚?”
名叫英娘的女孩答道:“回杜娘子,姚娘子说,她姨母是个很有趣的人,自创了一个重阳节的风俗,就是往窗户上插胡葱和汉葱,第二天日头照过来,寓意‘聪-明’。姚娘子说,人聪明,比步步高升更要紧。”
杜瓯茶点头:“嗯,饭食行,的确,不缺葱姜蒜。”
她放下食盒,姿态优雅地将紫菊插入瓷瓶中,摆到窗下案几边,研看须臾,皓腕轻舒,将或已蓬勃盛开、或仍含苞待放的不同花枝,细细调整了,才满意。
杜瓯茶笑吟吟地回头,向女孩子们道:“重阳,还是要采菊。这是端王府里种的上品菊花,云殿紫蕊,王府的小厮今日特地给我拿来的。明日朝暾升起,阳光从东窗撒进来,这紫色,必定越发美轮美奂,你们呀,要多看真正的好东西,画出的画,织出的锦,唱出的歌,奏出的曲,才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她说着,将食盒开了,取出几块精致的点心,招呼道:“来吃糕点,我用栗茸做的,上头是滴酥鲍螺。在王府,端王饮茶时,最爱吃我做的滴酥栗茸糕。”
女孩们到底年纪还小,一听竟能吃到端王吃的好点心,纷纷嬉笑着围拢来,你抓我捏的,将栗子糕塞进嘴里。
方才往窗棂上插葱的英娘,边吃边赞,她是个开朗的小话痨,说完糕饼,意犹未尽,还要议论别的。
“杜娘子,端王看着,性子真好,看谁都眼带笑意。他平日里在府中,也是这般吗?”
杜瓯茶道:“是的,端王待我们极和气。”
英娘身旁另一个女孩,大约觉着气氛亲密融洽,遂也大着胆子品评道:“端王慈眉善目,不过,我觉着,还是简王好看。”
再一个女孩接上话头:“简王看起来有点凶。姚娘子那位夫君,邵提举,才不错。只是,只是,有些老。”
“邵提举哪里老了?邵提举是最好看的。”
“不对不对,沈老师才好看,像画上的人。”
“嗯!我站你这一头,沈老师最好看。”
都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正是最爱谈论男子的年纪,一时之间,屋子里莺声燕语,响个不停。
杜瓯茶如长姐一般看着她们。
她的眉梢眼角,染了一层美好的欣赏之意。
这层令她观之可亲的外表,与她胸中难言的喟叹一样,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