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在与蔚氏的作战中,天盟固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并且在正面战场上,将蔚水军队悉数击溃。
但这一切都大大消耗了年轻宗门本不殷实的的人力物力,本部天云山的财力,在战争计划开始后的三个月内便开始出现困难,进而导致北夭扬言要断绝粮草供应,更让云逸感到头痛的,则是对于下一步计划的取舍,按照他原本的念想,天盟下一个对手便是以奇阵传世的六幻灭绝门,但与蔚水长达三个月的纠缠,完全打乱了战争节奏,天盟实在是无法在支撑起一场大规模的持久战了。
“如果盟主大人执意以战争方式获得这座城市,蔚水人民会不惜一切代价,执行坚壁清野的策略,他们会烧掉房屋,会摧毁道路。然后,无论是老人女子,还是儿童,他们都会肩负着死者重托,像一名父亲,妻子,儿子那样去战斗。”见云逸如同雕塑般的站立在原地,徐翎也是抓住时机,步步紧逼:“就算盟主大人的军队可以将这十万平民全部杀死,就算你可以让黑鹰旗遍布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但你最终得到的,都只是一具具尸体以及烧毁的城市。”
徐翎的话语愈发沉重了,就好像这些话语是十万名蔚水百姓,朝着自己所发出的怒吼。
云逸叹着气息,无奈苦笑几声,缓慢的重新转回身躯:“你,或者蔚水的百姓们,想要什么,如果合乎情理我可以考虑。”
徐翎见到云逸有了退步,心中时刻绷紧的心弦松缓了一些:“蔚水即使灭亡,也不会屈服于任何宗门派别,天盟可以派遣军队进入蔚水城,但只能是暂时的。在未来的日子里,蔚水会作为兄弟门派,与天盟站在同一阵线上,就像望月凝渊谷那样,而不是被天盟所吞并,或者是成为附庸。”
“哼哼。”听着徐翎的条件,长久没有发声的沈恒不禁冷哼着,在他看来,徐翎条件简直就是在侮辱那些死亡的天盟士兵,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最终换来的便是简单的一句兄弟门派:“这样的条件,甚至让我忘记了谁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我们倒不如让龙啸直接率领军队攻城,我很想知道,在漫天箭雨下,蔚水人的骨头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硬朗。”
沈恒充满威胁的话语使得压抑气氛猛然增添了浓厚杀意,九级战士拥有的强大玄气气压,使得青石地板开始如爆米花般炸裂,空气中时不时出现了青色的锋利劲气。
强势劲风将徐翎衣衫切割出几道痕迹,甚至就连皮肤上,也是出现了些许血痕,但这位继承十万名蔚水百姓嘱托的普通少年,却没有丝毫慌张和恐惧,他将眼神狠狠望向了沈恒:“将军可以试试,在军队进入后,蔚水的怒火将是多么的旺盛,天盟曾在法西帝国的荒芜之地,以区区百人发展成如今南盟领域内攻城略地最为凶猛的宗门,自然便知道,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的道理,云逸盟主要三思,一旦我身后的百姓们的怒火迸发出来,烧毁的不将只是这座城市,也将是天盟的军队。”
“你的条件太苛刻了。”云逸无力叹息,观察每个人的表情,他想到在蔚水城墙上斑斑驳驳的创伤,那些都是这个家族的壮阔历史,要想将这段历史毁灭,实在是困难了一些:“蔚水可以与天盟签订条约成为兄弟宗门,甚至说我可以接受你们拥有一定数量的军队,但军队的指挥权,必须在天盟军团手中。与此同时,蔚水城每年各项收入也应该向天盟缴纳一定的份额,当然这个份额不会太过离谱。这是我所能提供的最大便利条件,如果这样你们还是接受不了,那我只能在兴战事了。”
云逸半垂着脸庞,环顾着城市高低错落的建筑,神情中带着淡淡眷恋,仿佛蔚水城即将在下一刻覆灭死亡。
“那么,未来盟主将派遣谁来统治蔚水城呢”徐翎挑眉,严肃的说出了双方谈判最为核心的地方,如果云逸强行让天盟自己的人员来管理城市,那么必然会引起蔚水自身的强烈反抗,所谓的联盟,也将成为一纸空谈。
云逸没有正面回应徐翎的询问,反倒是转身,腰身笔直的走出了蔚水公墓,用看似毫无头绪的口吻说道:“蔚氏这数十年来都盘踞在蔚水周边吗。”
“对,但蔚氏从来没有放弃过恢复百年荣光的愿望。”徐翎紧紧跟随在少年身后,自豪激昂的语气似乎反映着生长于蔚水两岸的人,有着浓重的民族自豪感。
云逸微笑点头,用一种调皮口吻,旁敲侧击的说道:“听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更不能让你们来继续统治蔚水,说不定哪一天,你们会借此让天盟成为蔚氏复兴的垫脚石。”
“这。”一番番轻描淡写,却又意有所指的玩笑话引得徐翎心头骤然紧蹙,一时间好似被尖针利刺扎进了身躯,长久说不出话来。
见到徐翎的紧张神色,云逸也是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反倒是很关心的继续说道:“天下风云局势,本就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戏码。我可以理解蔚氏这十年来,直到今天所深藏于心中的万千悲愤,但事有定理,物有规律,只要蔚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为天盟计划增添一把力,我云逸可以许诺,帮助蔚氏重复往日辉煌。刚才你问蔚氏的未来将由何人来执掌,在我看来,这个人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云逸英气面容此刻如同罂粟花般绽放盛开,轻柔眼神洒落于徐翎面庞上,受宠若惊的感觉便是贯穿了普通少年全身:“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会将两个势力间的谈判看做儿戏,如果你愿意代表蔚水接受的话,下一刻你便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云逸这般说着,便是没有等待徐翎回应,迈着轻松步子走在了蔚水宽阔的大道上,先前那感觉寒冷的身躯,此时也是暖洋洋的,舒服惬意。
徐翎看着在烈日光芒的照耀下,云逸身躯被拉扯一道单薄背影,眼睛在经过多重考虑后,盯住了影子的主人:“徐翎在此代表蔚水城十万百姓,愿为兄弟宗门天盟开启城门。”
说罢,徐翎便是微微弯腰躬身,行上大礼,以示对天盟,也是对即将到来的时代的尊敬。
云逸没有回应,只是简单的摆摆手,阳光让他的面容和蔼可亲:“我们与蔚氏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希望这样的结果,可以让双方死去士兵们瞑目。”
沈恒则面色稍有不佳,时不时回头瞪着徐翎,在它看来,蔚氏的要求实在是有些得寸进尺:“我们大可以不这样唯唯诺诺,铁与血会给我们最清楚的答案。”
“战火的确能够给我们想要的答案,但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惨重了。”行走上半天工夫,云逸与沈恒已然到达了那巨大坚固的朱红城门前,此刻这道城门早已打开,似乎在恭迎着新主人的到来。
远处龙啸等人看到云逸出现在城门下,稍微一个思虑,便是率领军队开始进驻蔚水城。
“天盟内外部的各种困局都迫使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变动,也许你没有感觉到,但这已经真是存在了。”看着万马奔腾而来,引得地面四处震动,看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甲士前进景象,云逸微微长叹一口气息,表情肃穆道:“我们都经历和看到了太多死亡,甚至说,那些超越死亡的恐惧在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但这些士兵们还很年轻,他们不应该仅仅只是战报上的一个数字,他们应该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