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岛,四面环海,平均宽度也就300里,两面临海一切,150里,相当于从南京到上海,打两个来回。
这倒不是说在这讽刺其国土狭小什么的。
而是说,这种社会存在,可能理解太史公说的“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的意思吗?
社会意识,会超脱社会存在而产生吗?
这个百里、千里的道理,英国人当然会觉得扯淡。
千里不贩籴?
妈的你当我们的《谷物法》,防的是哪?是大西洋对岸啊,大西洋多宽?千里不贩籴,这根本不对嘛,万里都不妨碍啊。
包括说大西洋、地中海、波罗的海、黑海……这些海运条件,使得理论上大顺只需要考虑本国商品的“从松苏到阿姆斯特丹”的货运成本。
而不需要和大顺一样,得琢磨琢磨,我把东北大豆,运到陕西,是不是得把裤衩赔进去啊?
没有铁路的时候,从东北运大豆去陕西,就是能把裤衩赔进去。太史公的千里不贩籴,一点没错。
哪怕说后世欧洲重要的历史事件——德意志关税同盟。
这等于说,从青岛运两斤海带,去济南,不需要征收关税啦!
现实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现在欧洲有购买力的市场,也就是沿海地区。
是以,大顺只需要考虑把货运到阿姆斯特丹即可。
固然说,这里面当然也有海运成本。
但是吧。
一来纵然数万里,这运输成本,也绝逼没有从河南把粮食运到伊犁贵。甚至于,可能完全没有把粮食从河南运到陕西贵。
二来,大顺自身既有劳动力优势,又有物价革命传导末端导致的欧洲白银和亚洲白银的“汇率”差异。
的确,在伦敦的一两白银,不会因为跑到大顺就变成二两。
但是,在伦敦一两银子能买到的布匹、粮食,和在大顺,那可真的有将近三倍的差异。
是以,李欗在这里谈“自由贸易”的重点,是对外贸易,刘钰觉得没啥意义。
本来就是顺差国。
本来就是倒逼着英法出台一系列行政令、逼着法国财政大臣迫于手工业者的压力给东印度公司写信别让他们“太买办”的状况。
打赢了一战,谈对外贸易、谈自由贸易,实无什么必要。
东西方的手工业差异、白银购买力差异,这个时代,理解最深的,要属法国的前印度总督杜普莱克斯。
正是因为理解。
也正是因为法国科尔贝尔的政策“遗毒”——不准买办。
这才使得杜普莱克斯琢磨着,怎么赚钱?想来想去,想出来了“印度土兵、加在印度收农业税”的思路。
卖东西卖不进去。
买东西法国的重商主义政策不允许、法国的本土工业抗议。
那不琢磨着收土地税,靠啥嘛。
当然后世的人,一提起东印度公司,尤其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下意识地就以为英国工业发达,这东印度公司一定是去搞倾销的吧?
但实际上,这破玩意儿,历史上这几年,公司第一收入是在印度收土地税、第二收入是往国内卖茶叶、第三收入是承包的英国盐税、第四收入是倒腾印度的纺织品回欧洲卖。
哪怕稍微看一眼东印度公司的财务报表,也不会对这个公司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产生错觉。
是以,大顺的对外贸易,没什么可谈的。
对外贸易,能解决大顺三亿小农的问题吗?
解决不了,也没那么大的市场,而且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李欗在这里谈什么新的礼法、新的天子、新的世界秩序,那就纯粹没意义。
或者说,只对大顺的新兴资产阶级有意义。
而对占大多数人口的小农,着实没啥意义。
固然说,可能那场闹剧真正发生的时候,资产阶级要出钱、出枪。
但是,大顺真正有力量的,是三亿多沉默的大多数。
想在大顺当皇帝,不考虑这些人,头第二天就掉了——资产阶级要是有能力夺权,压得住、镇得住场子,闲的没事干啊,还非得给自己脑袋地上找个皇帝?
只不过,刘钰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先听李欗在那眉飞色舞地讲“英国的狂欢”。
亚当·斯密喷英国,是生产的哲学,而不是消费的哲学。
拿三喷自由贸易,是消费者的经济学,不是生产者的经济学。
大顺实学派现在喷英国之前的政策,包括老皮特的政策,说是“为了原始积累而原始积累的”政策。
现如今,大顺打赢了一战,拆了英国的许多关税保护和行政命令。
肯定是造成了短暂的狂欢。
这种狂欢,其实就是“将苦哈哈的原始积累,砸锅卖铁全消费掉”的黄金时代。
在这种黄金时代。
确实是非常爽的。
以至于英国的部分中产,都穿上了“彰显身份的东方丝绸”、用上了格调和骨瓷完全不同的“莹润瓷器”、家里的衬衣都从土了吧唧的亚麻升级为了东方棉布。
从护国公时代砸锅卖铁造军舰、死了至少二十万人的英荷战争、英法战争、英西战争、征服苏格兰、政府爱尔兰……
再到对茶叶加重关税、对糖类管控贸易征糖税、对走私贩子抓着就杀的高压统治、以及延续百余年的对殖民地的扩张。
西班牙挖的那点金子和银子,很大一部分流入了英国。
固然说,此时伦敦,作为金融中心,还比不了阿姆斯特丹,甚至可能和日内瓦还差一点。
但是,毕竟积累了一百多年的原始积累,银子还是足够多的的。
关税一开。
物价飞速降低。
第二八一章 最终的闹剧(七)(2/2)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