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官露出一丝稀薄笑意,自然要答应,可话还没出口,就见靠在角落处的杜怀民两眼彻底黯淡下去,胸膛再不起伏,至死不曾合眼,至死手中弓不掉,这才记起杜怀民曾说过,自个儿早已无家可归,自己来日得娶个顶好看的媳妇,生一窝娃娃才好传宗
…。。
接代。
高垒着我衣,戟槊悬我肠,头且悬渌北,骨来架城梁,愿祈耕牧姑州旁,敌蹄溅血,唯余昏鸦绕旧乡,素帛敬祠堂。
胥孟府大军攻城的第四时辰未过半,北路壁垒终于彻底寂静下来,再无王庭守军迹象,自壁垒城头处夹杂许多白袍的胥孟府兵卒,谨慎地走下高耸的壁垒城头时,映入双眼的是城中堆叠如山的兵卒尸首,近乎无一可落脚的空隙,北路壁垒除却极少数降卒之外,连同新入军伍的青壮兵卒,尽数身死,唯独城门内有一处空旷地,立着位身形伏低,双手撑住残破城门的老人,指力之强,甚至在壁垒重逾千斤的城门处,留下十处深窝。
瞧来无甚气息,可余威尚存,始终没人胆敢上前一步,直到百息过后才有人斗胆上前,大开城门。
不少胥孟府兵卒都认得这位老者,从城头杀至城下,先前凭一己之力阻拦数十位黄巾力士,双拳压下胥孟府数次猛攻,甚至借膂力生生打断城头架置的粗壮云梯,到头来拼死抵住城门。
当年曾随前任赫罕征战南北,力抵五马,一人扛起沉重城门,于修行道中得灵犀三境,然而垂暮时节气血衰败的王灵官,硬抵城门,受城外巨锤龟车撞城不下数百回,浑身经络同五脏六腑皆是震得粉碎,怒目圆睁,身死于北路壁垒,死后余威尚存,百息内群贼不敢近。
稳居中军的黄覆巢并未事先预料到
,这座近乎是青面鬼拱手相让,兵马数目只余数千的渌州壁垒,竟是如此难缠,料想中本应当不出一两时辰余,就可大举入渌州的这一战,却着实叫人心生敬畏,不过这份敬畏不单单是得知,那位守城老人乃是早年间赫赫有名的王灵官之后生出,更是对这座壁垒中其余王庭兵卒心怀敬畏。
浩浩荡荡胥孟府大军踏入壁垒,余下人手留守城中清点尸首,其余兵马则只是稍稍歇息,就趁天色未明,笔直向渌州深入。哪怕是在这座北端壁垒处耗费不少时辰,但黄覆巢依旧信得过苍水关必破,何况依照线报
,温瑜并未察觉中段壁垒外的胥孟府阵仗是假,如今挥兵急进,必然能将渌州半境收入胥孟府囊中。
胥孟府甚至不惜违逆五绝所敲定的规矩,自然求得是一战功成,纵然是燕祁晔久不现身,也必然能使这场战事推进到自己预料当中,最是有利的场面,而至于站稳跟脚过后如何破敌,则是落在黄覆巢肩上。
然而随大军笔直穿过壁垒时,黄覆巢从车帐内环视周遭惨状时,面容有两分苍白,转瞬而逝。
「成也部族,败也部族,妄遭下许多血仇,无人能想到今日这些残兵,乃是由昔日只剩一口气的王庭走出,但胥孟府当胜。」
或许黄覆巢自己都无从知晓,打入城起自己就死死攥住侍女兰溪右手,直到大军穿过这道壁垒,都不曾察觉,依旧
握住后者素手。能令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杀伐果决的病书生心念动摇的,从来不曾有过,但此番算是意外,不过幸亏尚有些好事值得平复心境。
渌州北境壁垒,今日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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