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岛的地下就像是一座庞大的迷宫。

    瑞跟随着禁术士，沿着崎岖向下的道路深入岛屿的地底。一颗始终悬浮在梵身前的珠子散发着温润的光亮，为他们照亮了道路。

    越往深处走，通道就越是狭窄逼仄。她只有衣服，没有鞋子，赤着脚走在冷硬的岩石上，硌得有些发疼。耳畔一直都有流水的声音，偶尔有水珠从顶部滴落下来，在小小的石峰旁积成洼。

    瑞想象着这座海上孤岛有大大小小的洞窟，每一个洞窟都延伸成一条向下的长廊，这些长廊在地底迂回曲折，纵横交错。

    整座岛的地下就像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蚁穴，只是最深处居住的并不是蚁后，而是龙。

    瑞从没见过龙，她原本生活的地球并没有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所以她隐隐有些期待。

    梵走在前面，并不回头看。瑞只能忍耐着脚底的不适，跟得紧紧的，生怕会迷失在这座巨大的地下迷宫。

    地下迷宫遍布着岔路，经常在一个拐弯的地方都能看见三四个分口。显然，梵也不知道怎么走是正确的。他在不断地尝试，瑞也只能跟着他尝试。有时候，他们会遇到危险的陷阱——并不是物理意义的，而是神秘意义上的。

    有一次，瑞踩上了一块岩石，一个白色的法阵就在她脚下扩散开来，几十道尖锐的冰棱刺出，有几道穿透了她的脚背，鲜血立时横流。她忍耐着没有发出太大的痛呼声，但走在前面的梵还是听见了。他立刻返身赶到她身边，蹲下身来查看那个陷阱——瑞也没有天真到会认为梵是在关心她。

    不过，瑞的痛苦并不会持续很久。每次受到严重的伤害，她身上的金色花纹都会发出光芒，然后伤口便迅速地愈合，疼痛也随之消失。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流露出多么惊讶的神情。他知道的，显然比瑞对自己的了解要多得多。

    这样的情况重复了好几次后，梵回过身，朝着她伸出一只手来。

    瑞望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有些警惕。

    梵也不收回手，只是静静地维持着这个动作，周身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如果一直让他这么等着，他会不会把我弄死啊？

    想到这里，瑞哆嗦了一下，小心地搭上了手指。

    梵的手指非常冰凉，就像他给人的印象一样。

    在触碰到那只手的一刹那，瑞恍惚了一下——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像是脑子里有根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给予了一种启示。

    ——这是历史性的瞬间。

    这是……历史性的瞬间？

    直到梵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在阴暗的地底通道里穿行，瑞都还在呆呆地想着。

    不过后来，瑞就没有受过伤了。即便再踩上陷阱，梵瞬间就会拽着她闪避，或是张开屏障将那些攻击弹开。陷阱五花八门，无一不是预设下的法阵，有些会让人的皮肤结冰，有些会爆炸成一团火花，有些会张开锁链般的雷电。

    尽管受到伤害也会愈合，瑞也非常感激梵提供的这种保护，毕竟正常人不会喜欢痛楚。渐渐地，她没有那么害怕他了。

    逐渐的，瑞也发现了自己的用处。

    她似乎能把走过的路全都记住。

    在一个分岔口，瑞发现自己记得他们上次就进入了左边的洞口，于是告诉梵应该走右边试试。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向了她所指的道路。

    在这座地下迷宫里似乎存在着一种力量，一开始梵尝试过做记号，但无济于事。做过的记号会消失，他们有时仍然会回到原地。但只要是走过一遍看过一次的路，瑞就不会再走错了。在阴暗的地底，许多条道路看起来都别无两样，但瑞却能分辨出极细微的差别。她记得每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活像是一台人肉照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