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主笑了笑,道:“这是暗城,我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哪怕此刻房外候着三小姐您的两名承灵境护卫,我觉得都可以一同留下来陪陪三小姐。”
谁知,三小姐不仅不害怕,反而还笑出声来:“你若真有如此本事,我反倒还要谢谢你了,只可惜,你若想与我动手,死的那个人只能是你。”
说话间,她的手来到腰间,剑袋里缓缓褪出一柄金色的剑首,剑首上的宝石幽幽,宛若恶魔的长眸,窥视人间。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傀儡人胸口里的那枚核心岩石刹间开裂出三道蛛网般的痕迹。
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似是咳血。
坊主骇然:“这是……十方剑返祖!”
难怪她的父亲会命她来暗城购买大批妖奴,十方剑返祖,需以大量生灵魂魄冥祭喂剑,十方剑剑气戾怒暴食,若得不到新鲜魂魄的生祭,其后果不仅仅是反噬其主,更会吞噬天地大气象。
十方城历代历代以来,唯有女子方能承袭镇剑的血脉之力,这也就是为何,十方城素来以女子为尊的原因了。
这十方剑已经返祖成了这般模样,为何……为何她还能安然无恙?!
三小姐跳下窗台,冷眼俯瞰着坊主:“如何,你可想好了?”
坊主心头一震,虽说本体不在此方,可遥遥之隔里,它仍旧能够感受到那骇人的阴煞杀机。
黑暗之中,坊主露出了一双红丝密布的眼:“好,我答应你。”
三小姐满意一笑,腰间剑袋重新裹严十方剑:“是个聪明的决断。”
傀儡人摸了摸自己开裂的胸口,苦笑道:“我始终不能明白,你是如何看出我真实身份的。”
“我没看出来。”
坊主不由大楞。
三小姐凉凉一笑,道:“那位四河主给我的情报一般都是给一半留一半的,我只知你在人间仙门中的身份特殊,却无法确认你究竟是谁,不过……”
她目光转动,讥嘲地看着向某个方位,那正是坊主真身的所在方位:“就在刚刚那几场对话下来,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中计了!
一开始她果真是在诈它!
从她坐进这间屋子里,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陷阱!
坊主苦笑道:“世上皆传闻三小姐挥金如土,极致荒唐无度,今日看来,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是我不明白,三小姐在意的分明不是我暗城的情报与秘术要记,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欲望,这并不是一个商人该有的眼神。”
甚至,它在她的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感情。
三小姐淡淡地啊了一声:“我只是……比较无聊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问君台上的暗箱换了一波又一波,而旁人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便被乙间十六号的客人稳得不能再稳地拍了去。
“不会吧……”拍卖的客人喃喃怔怔,看着那乱飞如雨的签子心口发麻。
无数人的目光紧紧锁在那间包厢的窗户上,无法想象在这片大陆上,何人有如此雄厚巨资。
他又不是十方城城主,何以敢如此挥霍无度?!
陈小兰是随着孟子非入过魔界的,好歹也经历过了一些大场面,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山村脚下的无知贫穷少女,当然明白那一根根接二连三飞出去的签子意味着什么。
她看得是忧心忡忡,不由偏首看着立在身侧的孟子非:“师父,这样下去,你会不会买不到自己的妖奴了啊。”
孟子非似也被眼前这疯狂一幕所惊到了,听到陈小兰忽然担忧提问,他这才收回目光,失笑道:“我何时说过我要买妖奴了?”
“啊?”陈小兰神情有些迷糊:“师父你不是散修吗?天玺剑宗招收弟子那可是全天下散修梦寐以求的大事。”
“所以呢?”
“我以为师父会给自己置办一只厉害的妖奴来附灵,去参加弟子选拔大赛呢?”
孟子非哈哈笑道:“天玺虽好,却非我心中所求,况且我的剑与拂尘都丢了,如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何以要去浪费这功夫。”
陈小兰不解道:“那师父带我来这又是为何?”
孟子非个子偏高,看陈小兰的时候,他需要微微低首,逆着光,他侧脸的皮相透出些许温柔:“你在魔界战奴营内替我受了一回苦头,熬坏了身子骨,虽说后得治疗,但终究是伤了元气。
妖魔之伤,凡人如何相抗,听闻今夜这暗城会拍卖灵根,我想为你寻一合适灵根,你不是一直说想修行吗?”
陈小兰怔了怔,昔日孟子非教了她许多修行的道理与知识,却偏偏对于灵根这一要述缄口不言。
关于灵根方面的知识,还是陈小兰自己翻阅书籍典故学来的。
没想到今日,孟子非对灵根的话题倒是一点也不敏感了。
陈小兰皱起眉头来:“可是我怎么记得,灵根都是从活人身上生剜剥取下来的,手段极为残酷,与魔宗之人无异,若我们在暗城参与拍卖,岂不是助长了这些人的歪风邪气?”
孟子非眼皮一跳,似有所触动,他垂下眉目,表情落寞道:“即便我们不参与拍卖,在暗城市面上灵根都是供不应求之物,你我二人改变不了这天下大势,而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陈小兰怔怔地看着他。
孟子非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师父你平日里都是一副温生君子的好模样,极少瞧见你会有私心,今日倒是与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孟子非笑了笑,伸手准备去摸陈小兰的脑袋:“是不一样了,昔日我不存私心,但眼下,你便是我的私心。”
陈小兰脑袋一缩,身子后倾,对孟子非的态度恭敬归恭敬,但从不过分亲近。
她瞧见孟子非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少女的直觉总是敏锐的,她皱起眉头,认真说道:“师父,你还记得空沧山上的那个司尘公子吧?”
“嗯,怎么了?”
一提到司尘,少女的脸总是先红了起来,她保持着缩脖子的姿势,像一只小鸵鸟,怯生生地看了孟子非一眼,眼神极为认真:“我喜欢司尘,是要喜欢很久很久的那种喜欢,因为他,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
孟子非悬在半空中的手掌微微一颤,他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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