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神殿岌岌可危,也成了自古以来,第一位最强也是死得最早的尊仙了。
“如此说来,那苍梧宫的林曦殿主,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才将这心灯托付给主人的吧?
如今既然已经确认昆仑神主的生死,这心灯也留之无用,还需主人浪费灵力继续供养,不如就地弃之。”
白少颜对于死亡的概念一向浅薄,亦或者说,她对除了主人以外的人的死亡概念很浅薄,并没有太强烈的生死共情能力。
她只是一味冷静地觉得,其身已死,与战斗再无用处的累赘当弃。
可百里安好歹骨子里还保留着人类身死魂归故里得以安息的思想。
更何况君皇娘娘虽说有着自己的私心,可到底是在仙尊祝斩的面前保全了他。
如今她既身归已去,这心灯总是要带回昆仑净墟进行神葬之礼的。
“再者说……”百里安目光一转,神情有些奇特诡异,轻笑:“我虽借此心灯,并未捕捉接受到君皇娘娘的气息回应,可是也并非是全无收获。”
白少颜眸光微动,“怎么说?”
百里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在妖潮肆虐而起的时刻,大部分的恶妖们都是没有意识的,所以也就并不会对谁产生强烈的恨意。
但是小白你觉得,在这回廊天渊之中,谁最恨君皇娘娘呢?”
白少颜纤眉微动,看着百里安的那副表情,似有所明悟:“主人是说,深渊巨兽对此心灯有所反应。”
百里安笑道:“而且反应极其强烈。”
强烈的恨意,强烈的愤怒,以及……强烈的杀意。
回廊天渊自昆仑净墟诞生起,便已经存在,这也就意味着深渊巨兽为昆仑神主封印了整整千万年。
千万年失去自由之身,得朝一日,终在妖皇傲疆的介入之下冲破封印,可是再度遭受昆仑神主将之重创。
他本就禁咒缠身,若不尽快灵肉合一,仅凭灵体状态,它是断然无法杀死妖皇傲疆解除禁咒。
如今他灵体遭受重创,虚弱状态之下,神魂灵力难以支撑起整个回廊天渊的融合。
更何况这回廊天渊做为他的妖坟,血肉骨脉再生都需要庞大的妖力维持。
而今却是因为君皇娘娘的重创,它堂堂深渊巨兽,只能屈居于弱小妖兽的体内得意苟存,如何能够不怒,不恨?!
“那深渊巨兽若想尽快壮大灵魂之力,从而回归本体,就必须不断夺舍,杀死、寄宿、汲取、吸收这些强大妖兽的生命也血肉,方有机会尽快灵肉合一。”
“但是到这时,他体内的禁咒已经完全与它灵魂融合,效力当被全部激发出来,纵然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肉身,他也将用失自由,沦为妖皇奴仆,想必这深渊巨兽,也是不愿的。”
白少颜恍然道:“所以那林曦殿主将昆仑神主的心灯给主人,并不是让主人皆此心灯找到昆仑神主,目标而是深渊巨兽?”
百里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总觉得林曦的用意,并非如此溢于言表。
“君皇娘娘的心灯能够威慑妖皇傲疆,自是有着净化之圣力,此刻的深渊巨兽距离能够融合肉身,神魂之力还远远不够。
他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化解禁咒,但是圣人的心灯可以灼烧净化禁咒在他体内的痕迹。”
但此刻,好生护养心灯,引寻深渊巨兽,确实是最首要的任务。
冷霜华重,浓浓寒意起云气,流云滚滚。
白少颜重化龙躯,盘踞于虚空之中,她用龙须轻轻触了触百里安的手背,口吐人声道:“如此,那便由我继续带着主人飞行吧?”
妖潮不息,天空陆地之上,尽是各式各样的恐怖妖兽。
若是飞行遁术不够灵活迅疾的话,被妖潮吞没那是迟早的事。
白少颜朝着百里安轻轻吹了一口气。
百里安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好似被一股轻柔如云雾般的力量托起一般,他顺其自然地握住一只龙角,骑上龙背,面上神色确实担忧的。
“此境的黄金灵雾的浓度越来越高了,小白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白少颜道:“主人只管灵养心灯引诱深渊巨兽,其余的,无需担心。”
虽是这么说,但百里安还是取下腰间的满月酒葫,将这几个月以来收集的月光酒尽数浇洒在她的身上。
做完这些,似是还觉得不够,他手掌探入周身厚重的寒霜云气之中,抽出之时,那滚滚流动的寒流云气竟是形成一片小天地云层般。
纯净淡蓝色的隐雷跃然其中。
一鼓轻雷惊蛰后,云薄幽寒落微雨。
潇潇微雨如酥,带着润物细无声之势,点点洒落在白少颜流银般的龙躯身上,将那本就神华漂亮的龙鳞涤洗得愈发澄澈银白。
白少颜龙首一歪:“这是……司水神术,心水咒?”
司水神术取自于司水神源,其心水咒更是有着稳心神,定六魄,净心魔的神奇治愈之力。
此术极难修行,虽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对于灵力的消耗却也是极为巨大的。
当初在阴虚谷中时,百里安就曾对蜀辞施展过此神术。
不过召唤出来的只有一滴雨水。
眼下召唤出来的心水咒所化微雨,何止千千万。
不过其效果确实惊人,那些依附在龙躯灵肉上的黄金圣气,只保留其纯粹的灵力,而那些被杀饕宴的怨浊气息,皆被净化至虚无。
短期之内,小白龙并不会为黄金海的圣气锁影响异化。
许是已经预测到了身下这只小白龙即将呼之欲出的责备之言。
百里安已经早早地曲起指节,在她的龙角上轻轻敲了敲,笑道:“如若说进入这回廊天渊找寻解除异象的前提是牺牲你,我便就不会带你一同进来了。”
敲打在她龙角上的手指并未收回,百里安的指尖停留在刻有名字的那只龙角上,轻轻抚摸着少颜这个名字。
“不论我如何布局筹谋,不论身处怎样的绝境,少颜,你都不在牺牲的这一环计划里。”
“正如你所说,越是绝境,我们所能够依靠的,都只有你我彼此了。”
百里安深知他所养的这只小白龙性情是有多么倔强的,他轻轻一笑,伏下身子,掌心隐去的锁链重现,围绕龙颈缠绕一圈。
“毕竟是你说的。”
“契约为证。”
单方面结下的契约并不完整,所以百里安对他的小白龙认真做出回应,虔诚般的贴近上去,在那银色冰冷的项圈上落了一个轻柔的吻。
龙躯震动,应龙双翼张展而起,卷起了流风寒雪,真龙腾云驾雾而起,本应驾轻就熟,可不知为何,这次展翼而飞,竟是有了几分慌乱失措的味道。
当有万载之苍姿的应龙,头一回飞得如此丑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