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觥筹交错,吃了半晌。那套鎏金玉盘里面有山精水魅不断送来珍馐佳肴,都是人间烟火中极为少见之物。五彩琥珀酒壶中无穷无尽,倒了上百杯酒,依旧有玉液琼浆汩汩而出。
石青峰对于这种应酬很不习惯。然而入乡随俗,客随主便,自己初来乍到,只好随着人家推杯换盏,强行装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来蚩山之前,陈玄清让他去修一修儒家的入世,去看看人间的烟火气。只有从人间走过,才能体会到人间的诸般疾苦。斩断这些疾苦,才能得证大道。
因此,他虽然心有厌烦,但一直谨言慎行。直到钱掌柜喝下最后一杯,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了几步,快到门口时,扶着门框慢慢的瘫了下去,随即鼾声大作,几个人这才作罢。
张葵花喝的面红耳赤,有些口齿不清。放在平时,他肯定要趁着酒兴拔出长剑,当着大伙儿的面上演一出“霸王醉酒,乌江自刎”。但此时当着顾青衫以及石青峰的面,他不敢班门弄斧。要是不小心打坏了桌子上那十八个鎏金玉盘,估计自己得连夜卷铺盖滚出蚩山。
他站起身来,双手抱着长剑,对顾青衫、石青峰二人微微顿首示意,含糊不清道:“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咱们有缘再会!”
顾青衫笑骂道:“去你大爷的吧!还青山不改,流水长流,流你妈个头啊!滚滚滚!赶紧滚蛋!”
张葵花打了个酒隔儿,对着手掌哈了口气,凑上去嗅了嗅,笑道:“真是好酒!好酒!青峰兄弟,回头——回头我要登门拜山!到时候麻烦你帮忙带一下路。我不认得御鼎山在哪儿!”
顾青衫懒得再骂他,由着他摇摇晃晃走向门口。跨过钱掌柜身体时,忽然身子一斜差点儿摔倒。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只脚结结实实踩在钱掌柜背上,两腿一分,骑着钱掌柜跨了过去。
骑耻大辱!
顾青衫见该醉的醉了,该走的走了,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仿佛很嫌弃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对石青峰挥了挥手,道:“我也该走了。你去蚩山书院找一个姓方的书童,他会帮你安排一切。出了天一阁沿着大路一直往西,走到没有路时,就会看见蚩山书院。”
说罢,甩了甩宽袍大袖,双手负在身后,露出只有读书人才有的风流架子,出了门去。
石青峰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把从进入蚩山见到顾青衫、钱掌柜,到酒桌上的言谈笑语,再到钱掌柜醉酒,张葵花一脚踩在钱掌柜身上,顾青衫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嫌弃之色,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最后长长的吁了口气,心道:“这人间的烟火气比起御鼎山上的灵气,可要复杂的多了!”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蚩山上下金光熠熠,风光正盛。蚩山城南北八十里,东西六十里,天一阁为了靠山傍水,修在了靠近东边悬崖的地方。距离最西边的蚩山书院,少说也有四五十里。
石青峰徐徐而行,并不着急赶路。这点路程对他来说不过咫尺。他初来蚩山,将来作为蚩山城的副城主,少不了要跟蚩山城里的各种人物、各种事情打交道。趁此机会看看城里的冷暖百态,走一走山城老路,对他来说正是心头之事。
钱掌柜做了掌管赋税的副城主,靠着自己的累世财富,接连数年减免赋税。这让蚩山城里的百姓们渐渐富裕起来,就连穷人家里也都早早点起了灯。
石青峰从一盏盏灯火跟前走过,将高灯大宅里的欢声笑语,昏黄油灯下的清菜小粥,大户人家的高朋满座,穷苦人家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于陈玄清说的那缕人间烟火气,渐渐有了几分体会。
极目远眺,纵目驰骋,六百里蚩山横槊天际,极远处隐有朗朗书声,读的是至圣先师留下的治世经纶。他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就是石青峰?”
他下意识的抬了抬头,只见在十几丈远的一棵树上躺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穿黑衣,齐耳短发,正躺在一根儿臂粗细的树枝上闭目养神。
“冷阳?”
石青峰冷不丁想起一个名字,但由于隔得太远,没说出口。
那女子从树枝上轻轻弹起,足尖一点向前飞掠数丈。站定以后,将石青峰上下打量了一眼,忽然目光一冷,没来由泛起杀气,闷不吭声的一拳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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