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隆的话,让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法利亚神父心中骤然升起了一点希望。
他早已经不在意他的生死,可是他放不下自己视如亲子的爱德蒙-唐泰斯,所以哪怕处境再绝望,他也不愿意放弃,拼命想要为爱德蒙争取一线生机。
虽然事起仓促,但是法利亚神父毕竟见过大场面,很快就已经评估了形势。
很明显,现在在这座岛上,面前这位少年是说一不二的主宰,自己两个人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反抗和逃跑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会加速两个人的死亡。
而这位少年,眼下似乎并不急着处决他们,那就意味着他们还有谈判的空间,至少还有机会来挽救岌岌可危的生命。
那么,自己两个人能够拿出什么筹码,来换取他的宽容呢?
他到底想要什么?他到底又在顾忌什么?
说来可笑,他们两个刚刚才从伊芙堡监狱里面跑出来,可以说一无所有,根本拿不出任何筹码来交换。
原本神父的打算是先挖掘出宝藏,然后利用这笔宝藏来和这个少年来讨价还价,至少为爱德蒙争取一个最好的待遇,可是他失算了,宝藏已经被少年人抢先挖走。
也就是说,他们的筹码现在也丢光了——除了他们本人以外。
不过,这也是可以使用的筹码。
爱德蒙是一个优秀的水手,而且性格沉稳,意志坚定。既然拿破仑二世陛下为了自己的事业到处搜罗人才,为了招募水手甚至冒险把手伸向了伊芙堡监狱,那说明爱德蒙绝对对他很有用。
而且……还有我。神父心想。
虽然我已经半身瘫痪,再也不能舞刀弄枪,但是我原本就不需要舞刀弄枪,我有更加宝贵的东西,也许可以作为筹码来为自己和爱德蒙争取安全和尊重。
一想到这里,他骤然就放宽了心。
如果陛下想要谈判,那么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陛下,谢谢您的仁慈,原谅了我们因为无知和莽撞而犯下的过失。”他首先诚恳认错,然后刻意淡化了错误的严重程度,为两个人接下来的谈判创造空间。
然后,他刻意放低了姿态,决绝地放弃了一切可能和陛下起冲突的东西。
“我以我的性命和尊严,郑重跟您保证,我绝不会再觊觎这份宝藏中的一毫一厘,既然您抢先找到了宝藏,那么宝藏完全归属于您,我非常乐意看到它在您的手里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助力您完成您命定的伟大事业。”
艾格隆一直注视着神父,判断他是否真诚。
很快他就看出来,这确实是对方的真心话。
确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明明之前已经为宝藏魂牵梦萦了几十年,但是眼见形势不妙,仅仅几分钟后,回过神来的他就立刻割舍掉了宝藏,再没有任何留恋,这份坚忍和意志力确实让人敬佩。
片刻之后,他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然后低声问。“您的意见呢?”
爱德蒙-唐泰斯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他立刻就回答,“我完全赞同神父的意见,托您的福,我们好不容易能够活下来,对此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既然您先找到了宝藏,那就说明上帝注定要将它交给您,我不能违抗上帝的裁决。”
看到两个人如此乖觉俯首,艾格隆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但是他的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惯常的平静。
“很好,看来我们在最重要的问题上已经没有任何争议了。”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赞许了他们的顺从,“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会想要把你们逼上绝路,毕竟这世上人才难得,我也不想让自己花的两份赎身钱就这么白白浪费到大海里面了。”
他刻意强调了自己对两个人的恩情,为的就是让他们更加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宝藏据为己有,而且让这两个人承认这个事实;另外一个目标则是拉拢他们两个为自己所用,这两个目标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
迄今为止,虽然他已经占据了基督山岛,而且看上去说一不二,但是他借助的都是路易兄弟两个和他们手下的力量完成这一切——也就是说,他的权威只有借助路易兄弟才能够实现,他除了夏奈尔之外还是个光杆司令。
虽然目前情况下,兄弟两个肯定还是要继续忠于自己,但这是一个非常难受也非常危险的事实,作为一个立志成为家族和帝国绝对主宰的人,他也无法容忍这种形势继续下去。
所以他必须组建自己班底,用绝对忠诚于自己的人来逐步削减掉路易兄弟的权威。
如果不是为了第二个目标的话,他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把这两个人赶下海喂鱼就一了百了了。
现在第一个目标既然已经实现,那就可以开始第二个。
他承认自己刚才给予这对义父义子非常大的惊恐和痛苦,但是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宝藏太重要又太宝贵了,处于他的地位,他只能施恩,不能欠下这么庞大到可怕的恩情。
在他看来,宝藏已经是无主之物,既然他捷足先登,那么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则,他就有权来享有这份宝藏——所以他愿意补偿爱德蒙-唐泰斯和法利亚神父,只是出于他的恻隐之心,顺便将他们招揽为己所用,而不是他亏欠了他们任何东西。
既然已经确定了名分和归属,那现在是弥补他们两个的时候了。
我既然可以把你们吓得魂不附体,那也可以让你们感恩戴德。少年人心想。
带着这股傲气,他又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你跟我保证过要效忠于我……唐泰斯先生,你还认账吗?”
“只要您还愿意接纳我,我非常乐意继续履行我的誓言。”爱德蒙-唐泰斯没有任何犹豫,挺直了腰杆回答。
“很好。”少年人露出了一个微笑,接着,他又看向了法利亚神父,“神父,如果我要求您为我效劳,您准备作何答复?”
“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连下床走路都很困难,恐怕帮不上您什么忙了。”神父颓然回答。
当然,这只是他讨价还价的一种手段而已,他希望知道这个少年人到底打算以什么报酬来招揽他。
“我需要借用您的智谋,这不需要您付出什么体力劳动。”艾格隆摇了摇头,执拗地坚持自己的要求,“根据您刚才的叙述,您在意大利出身名门,交游广阔,而且见多识广,这些智慧和经验都对我非常有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够为我效劳。”
“承蒙您如此看重,确实让我受宠若惊,陛下。”法利亚神父苦笑了起来,“作为一个已经在牢房里呆了16年的囚犯,我已经和人间隔绝了太久,对外面的世界已经一无所知,”
“在您入狱之后世界确实大大变了个模样,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这个世界运行的逻辑却永远不会变。过去多么圣洁,现在也多么圣洁;过去多么堕落,现在还是一样堕落,您只不过需要换一群人打交道而已。”艾格隆笑着回答,“而且,我相信,仅仅过了16年,您在意大利的很多老相识应该都还活着,从他们那里您还能得到很多东西。”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下这份荣幸了。”在艾格隆的一再坚持下,神父终于点头,“陛下,谢谢您赐予我一份工作,让我在人生中的最后阶段还能找到一点意义。”
他这句话,也就是等于承认自己愿意为艾格隆效命了。
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艾格隆自幼在奥地利宫廷长大,他非常明白两个人交流中微妙的玄机,所以两个人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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